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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群云像是终于被这句话撬开了一丝缝隙,像是故乡一抹清风潜入心间,拂开经年晦暗,汪起稀薄清泉,却稍纵即逝。 唇边的笑意淡了,他垂眸不辨面色,目光落在手心处,良久后,避开了回答,轻若无声地答道:“……你们无需如此。” 闻雨歇眼中光亮一寸寸熄灭,慢慢阖上眼。 夏歧在一旁看着,心里不是滋味。 在他看来,苏群云已是双脚迈入黄土的人,而他杀了对方数次,也让此人为万千冤魂偿命了,此刻不必急着加速魂魄的消散。 他冷淡看着苏群云,终于有机会问出一直压在心底的疑问:“你是真的想让苏菱死?” 坐在地上的人浑身破败,闻言回以漠然:“与你何干。” 夏歧眉头一蹙,自然不罢休,又追问道:“依你的耳目和手段,苏菱在进入南奉时便早该牺牲。还有你重生后被送出南奉,你的目标明明是我们,为何就近袭击庇护法阵,而不是赶回来?是怕我们没有及时察觉围攻的那人不是你?” 之前察觉种种矛盾,他便隐有猜测,始终在意苏菱的用心有没有被回应过。 苏群云面色纹丝不动,没有一点搭理人的意思。 这人骨子里的高傲宁折不屈,如今落败在他手中,本就不可能给他好脸色,更逞论回答他。 但见闻雨歇反应过来什么,猛地抬眸紧紧着着苏群云,而苏群云面上终于浮现其他情绪——狠狠地刮了他一眼,恨不得将他嘴缝上一般。 夏歧也不在意,正要说话,忽然察觉芥子里有细微动静,神识一探,发现岁岁越发躁动不安,正在四处乱窜乱嗅,急着寻找什么似的。 他伸手进芥子空间打了个响指,小小一团雪灵鼬警觉僵住,立马奔了过来,双爪紧紧抱住他的手,急得吱吱乱叫。 这是久待芥子,闷坏了? 他心疼摸着岁岁,在小脑袋上搓搓揉揉,但战场四处魔妖兽,不能将它抱出来,只能收回手,把芥子口稍松,以便留心情况。 夏歧想到了最要紧的事,面上有了几分正色,继续向地上的人问道:“你是如何与幕后之人搭上的?” 苏群云冷笑一声,讥诮道:“你不会以为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吧?” 夏歧拿剑的手痒痒,心想要不直接把这讨人厌的魂魄一剑劈散算了,却被身侧的清宴轻轻一按手背,以示安抚。 清宴竟声色不显地淡声开了口:“那我来猜。” 所有人愕然的目光集在清宴身上,苏群云面上的嘲弄也消失了,清宴开口,自然是掌握了什么,不由背脊微微打直。 只见清宴眸光冷漠地睨了苏群云一眼,不怒自威。 “出发前,我调阅过五年前天海宴的列席名册,云历一九五年,你以云苏之名,随徐深前往苍澂天海宴。暂居期间,你在苍澂界内动用了禁术,招来魔患,想必那是你与幕后之人最初的合作。” 夏歧一愣,又是五年前,还真和苍澂天海宴有关…… 但苍澂平日防守森严,层层防御法阵堆叠,连飞过几只雁都了如指掌,何况宴会期间只紧不松,怎会没有察觉苏群云在苍澂界内的异常动作? 而且……清宴又是如何知道苏群云用过禁术? 苏群云眸中掠过诧异,似是没料到对方追溯到这么远的事,沉默几息,出了声:“……当年,请来的神告诉我,苍澂灵气浓郁,任何术法都威力大增,更是魔物趋之若鹜的地方,只需一个缺口,便可趁虚而入。苍澂难以进入,却恰好碰上天海宴这个难得的好时机……那是我第一次替对方做事。” 夏歧一头雾水地重复了一遍陌生的词:“请神?” “禁术召魔。”清宴简洁解释,顿了顿,蔚蓝眼眸冷冽,话语也仿佛沾染了冰霜,“恐怕时至今日,你也未曾知道,自己召出了什么。” 这话的确猜中了苏群云的心思。 那召唤来的幕后之人行事谨慎,露面也是虚影,对他的试探向来滴水不漏。如今他与对方反目,死到临头,却不想死得不明不白。 他看了一眼被法阵禁锢的魔气,略一思索,还是将所知道的说出:“……对方给我的符阵都出自灵影山,我只知是百年前灵影山的幸存者,想要向当年袖手旁观的门派复仇。” 夏歧稍一思索,恍然所悟地理清这一连串的契机:“幕后之人许了你咒阵,助你杀死徐深,统领十方阁,你便也为对方所用。但后来,你发现对方想要云章灭世,而我们恰好来了南奉,便一步步算计,每一步都给我们稍留余地,是想把我们引到对方那里,好坐享渔翁之利……” 苏群云的确是个不甘平庸,野心与城府都颇深的人,但他的不甘心是高于一切的,甚至高于道德与怜悯之心。 并非诸多禁术毁了他,禁术只是照妖镜,照出了他渴望权势的贪婪与草芥人命的残忍。 苏群云见清宴再无话问他,蓦地反应过来什么,他死死盯着清宴,语气焦急:“……你知道对方是谁,是不是?” 清宴却在众人的注视下沉默了。 夏歧莫名有些不安,清宴向来不喜欢卖关子,在场的人都是信任的盟友与将死之人,无需保守秘密…… 除非,那人的身份也令清宴难以接受。 正在这时,急着追问的苏群云蓦地僵住,目光落在众人身后,眼睛慢慢睁大,唇角浮现一个诡异万分的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