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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下午,付乐山亲自上门再诊,把脉片刻后脸色微变。 他是第一次与夏歧打照面,看着对方死里逃生还不甚在意的懒散笑意,忍不住无声摇头,嘱咐一句“下回切忌再冲动”。 对方是好意,夏歧也认真应了。 付乐山捋着胡须担忧地看了他一阵,仿佛一转眼他就要入土为安。离开时还带走豁口剑和影戒去维修,不到一个时辰又谴弟子送了回来,还附上对症新配的丹药。 夏歧从进了陵州地界便没有好好歇过,如今一整天躺着吃吃喝喝,总算有了蹭到宴会的感觉。 晚饭一过,傅晚回来了。 不知他途径何处,落在黑斗篷上的霜寒也染在了眉宇间,让其中的“别来烦我”更深了。 夏歧给他倒了杯温热的甜果汤。 “太酸了……”傅晚喝了一口,皱起眉,少爷舌头再也不碰了,还推远了一些,“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不怕死,躺三天能活过来算是祖上佑你。” 以前在霄山,他每回见夏歧重伤回来都把自己关在屋里,还觉得奇怪,现在才知道这人不怕死又身子弱,躺几天就能活回来简直命大。 “可别麻烦祖上了,他老人家埋在哪儿我都不知道。”夏歧闲闲躺在摇椅上嗑瓜子,“现在什么情况了?” “柳识留下来了,”傅晚提起这个名字就皱了皱眉,似乎觉得脏了嘴,“他先行向长谣赔礼道歉,说自己不懂法阵又急于帮忙才搞砸了。创立天海宴的祖辈毕竟有十方阁祖师爷,长谣也没有权利剔除十方阁在天海宴的位置。” 夏歧懒散眯眼:“不懂阵法?改动几笔就另成一个法阵,可把他能的。他这么纡尊降贵,看来十方阁也暂时不想打破门派平衡。” 十方阁再如日中天,也没有强大富足到不需要与各门派互惠互利的程度。 “平衡?”傅晚笑了笑,“要不是十方阁对苍澂还有几分忌惮,是不可能被平衡的。” 夏歧想起清宴震碎无相金缠的场面,一时间有些好笑。 傅晚在满桌精致点心里挑挑拣拣,不太情愿地捏起一块稍入得了眼的:“来陵州之前,门主让陇州地界的猎魔人前往陵州平息魔患,我一路过来只碰到了你,他人无法联络,我总担心生了其他变故。这几天无事,我去寻一寻。” 夏歧一愣,原来这事还有后续:“我也一起。” 傅晚看了一眼他,微哂:“你好好养伤吧,顺便留意动向。霄山已经牵涉其中了,天海宴没有结束,或许……” 夏歧顺着傅晚思路下意识接上:“或许能再捞到一些报酬?” 傅晚没想到他这么直白,自己那委婉加工过话倒也不必说了:“……也可以这么说。” 夏歧:“……”还真是啊,刚要脱口问霄山是陷入金钱危机了吗,又忽然想到,长谣的报酬可不是普通财物。 “走了。”傅晚起身,“没事别往危险的地方凑,比如清宴。之前他带你去祭坛便不安好心,你也留个心眼。” 夏歧一愣,眼里浮出饶有兴致的笑意,目送傅晚消失在黑夜中。 月上树梢,夜空朗澈。 夏歧就像长在了摇椅上,一动不动。 他没有像往常那样急着去找清宴。 这次在金缠下死里逃生,与成为猎魔人以来碰到的危难并无不同,事后也没什么好惊悸的。 然而却让他发现,上一世的禁咒即使解了,附在禁咒里的毒却是还在的。 之前经脉疼痛,他以为是经脉久经禁咒折磨的后遗症,总会慢慢恢复好转。 这一战之后昏迷的三天,加上付乐山问诊后的反应,他才知道禁咒附加的毒并没有消失,这一世……依然还有死亡的可能。 五年前被烧毁的小镇,他没找到大婶的尸体,终是不死心,又回到小镇废墟寻找痕迹,谁知撞到了重伤的邪修。 邪修想用邪法迅速恢复,在他的灵台强行炼取七情六欲,被赶来的猎魔人门主杀了。 但夏歧灵台上的禁咒却已经生效,边秋光捞了他一把维持住他的生息,那禁咒却永远留下来了。 上一世清宴只知道他中了毒,为了让他痊愈,尝试了很多方法,甚至对自身有损也在所不惜。 这一世为了不让失忆的清宴发现,他从开始便隐瞒起来。 但要在清宴想起来寻到解毒之法,又谈何容易…… 清宴来到小院,夏歧正瘫在花树下的摇椅上看话本,看到精彩处便摇晃几下,间歇从石桌拿起块点心啃着。 倒是悠闲惬意。 此时见夏歧醒了,清宴的步伐却滞了一下。 无可避免地想起在心魔幻境所经历的的事情。 苍澂纪事所述,他与夏歧前往小镇,遭遇变故。 这短短几字,连同那段被忘却的记忆,让他在幻境中深刻回味了一遍。 五年前,天海宴即将在苍澂举办,魔妖兽毫无预兆地围攻了陇州地界,也包括了夏歧家所在的小镇。 他陪夏歧回到小镇,却接到苍澂被更大魔患围攻的消息,他作为苍澂首徒,诸多大阵在他手上,他必须回去。 夏歧让他先行全速返回,而自己想在小镇再停留片刻。 那时小镇周围的魔已经清缴,也留了弟子护着夏歧待稍后一起返回,清宴才先离开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