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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整张脸仿佛全部都被溶解又再次堆叠到一起了的rou泥似的,五官已经全然不见了,只剩下模模糊糊的一双眼睛。 如果说原本他只是因为原形的影响而格外丑陋,现在的他已经不似人形。 朝夕鼎发出的光正好穿透黑暗,映照在这张脸上,几乎让人不寒而栗。 ——他的瞳孔是腥红色的。 而如今,那两只眼珠子齐齐盯着眼前立于巅峰之上的身影,几乎要从眼眶里凸起,冒出火来:“岳沉舟!你才疯了!你到底在做什么!” 他不管不顾地挣扎着向前爬去,手指不断痉挛着,死死抓进雪地之中去。 “万年才有一次的九星连珠……我不许……我绝不允许你浪费这一天……我等这一天等了数千年……岳沉舟,你就这么想死吗?啊?!” 岳沉舟的表情不变,甚至还能分出心神瞥了他一眼:“我早就跟你说过,你算什么东西,也敢对老子指手画脚。我已经按灵境的规矩将你打回原形,聪明的就乖乖回你的深海别再出来,这条命兴许还能留下,若是你一意孤行,继续觊觎不属于你的东西……白暨,你应当知道下场会如何。” 说话间,他心口的光芒不减反增,看似游刃有余,然而站在一边的岳寒却能看到了他鬓角淌下汗水,顺着下颚一直落到脖颈上。 他并不像表现出来的那么轻松。 岳寒下意识地举起手中的霜白弓看向白暨,银白的弓身在暗色中反射出他锋利而肃杀的眉眼。 白暨却仿佛压根没听到岳沉舟的话,也没看到岳寒冰冷的提防似的,他拼命喘息着,不知从哪里来的强弩之末的力气,咬牙切齿地撑着地面勉强站起身来。 “哈……哈,不属于我的东西……”他的笑声像是硬生生从一块破旧的砂纸中挤出来的,赤红色的瞳孔里都是积累了千年的仇恨与不甘,死死钉在眼前人不可一世的背影上,像是要以目光为剑,狠狠将岳沉舟捅几个窟窿才罢休。 “你居然……居然妄图自己另筑天梯!你是觉得天道无法拿你怎么样,不会降下万道天雷,使你的魂识永生永世遭受天谴之苦吗?” 岳寒的手死死攥在弓身,用力到指节都发白的地步,刚想上前,却被岳沉舟一个眼神阻止了。 他轻飘飘地回答道:“啊,是啊。怎么?” “你……” 白暨恨不能咬碎一口尖齿,还想再说什么,猛然间瞥见天边九颗璀璨星辰愈发明亮,隔着灰暗天穹之下阴阳交界的烟水万里,隐隐泛起血色。 翻涌的云层遮天蔽日压在东海的上方,如同一片巨大又沉重的遮光布,盖不住耀眼至极的星光。 山雨欲来风满江。 九星即将连城一线。 “住手……你给我住手!”白暨的叫声里终于染上了十足的惊恐,他不管不顾地在卷起的风雪中向前冲去,“时顷,你不能这么做!” 与此同时,岳寒立刻起身,心头的怒火转成了杀意,在顷刻间释放出来! 只听“砰砰”两声,两道长箭挟着青色长光,如流星般破开狂风气流,猛烈的气劲刹那间把白暨带得向后飞去,箭身擦过他的脸颊,绽放出如有实质的寒气,紧贴着面颊狠狠钉进了身后的岩石之中。 白暨的视线还来不及转动,一股暴风般的力量便从正前方传来,把他一掌拍得陷进了岩石之中。 白暨甚至听到了自己骨骼发出碎裂的咯吱声,他偏过头,喉咙里发出撕心裂肺的咳声,像是要把肺都一起咳出来。 岳寒居高临下地看着躺在地上吐血不止的白暨,眼中没有任何怜悯,冷冷道:“当年我便警告过你,以你的修为与道心,根本不足以化形。帝星一时仁慈将你带入灵境,你却寻了法子强行突破,以此造成容颜有缺。白暨,这因果相报的滋味,你应当比所有人都清楚。” “……他们瞧不起我,连同为灵兽的你也瞧不起我。”白暨又咳了几声,嘲弄地笑道,“但我不在乎……根本不在乎。什么天道,什么因果,在我心里什么都不是。没有实实在在的力量,我如何将想要的东西牢牢握在手里,这种感觉,寒岳,你会不懂?嗯?我从最一开始……一开始想要的……” “我不管你想要什么,你最好给我老老实实地呆着别动。”岳寒打断他,垂下的视线是冷酷无情的。 这是源自于灵魂深处的赤裸裸的厌恶。 “师兄放过了你一次,两次……”他的视线在黑暗与光明的不断交错中甚至有一种邪性的冰冷,定在白暨的身上,手中的霜白霎时间光华大盛。 “我与他不一样。白暨,我会杀了你,以正灵兽之道。你尽管可以试试看。” 这话中的威胁令白暨张了张嘴,却说不出一个字,只能拿怨毒而疯狂的眼神狠狠瞪着他。 岳沉舟的声音有些虚弱,却依然风雨不惊,随着乱飞的风从前方传来:“白暨,你这又是发的什么疯?” 他的语气带着些嘲讽,却因着气力不济而减弱了不少,一双眸子映着朝夕鼎发出的光线,在晦暗中亮的分明。 “你不是口口声声说,你与我所求一致——修复天梯,拯救这个日渐枯竭的世界吗?我与岳寒现在正在用自己的全部修为造一条新的,你不偷乐就算了,还妄图阻拦。”岳沉舟半真半假的瞥了他一眼,笑容耐人寻味,“这又是什么道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