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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之微举手将杯子摔在地上。 “陆叔叔不去,”章之微环顾四周,她说,“你们想尝就自己去尝,他不去。” 她这一举动无疑于砸场子,陆廷镇没有恼怒,只笑了笑,说:“诸位见谅,我这小侄女就是心思单纯,听不得这些事情。” 四两拨千斤,轻描淡写几句话将一场混乱揭过。起哄者过来,老老实实地向章之微低头认罪,赔礼道歉。章之微脾气孤傲难驯,不肯接受。 何少爷面色尴尬:“这……镇哥,您看……” “我称呼你父亲一声何兄,”陆廷镇终于说话,他微笑,“何少爷这样称呼我,似乎有些不太合适。” 何少爷恍然大悟:“陆叔叔。” 陆廷镇对章之微说:“听见了?何少爷比你大两岁,算是你哥哥。现在哥哥低声下气向meimei道歉,你该怎么做?” “没事,”章之微不情愿,“我没生气,刚刚我也冲动了。” 何少爷松了口气,继续向下寒暄,满口套话,什么也是我疏忽大意云云…… 就此揭过。 回程路上,陆廷镇让司机和老四乌鸡等人跟在后面,这里距离酒店不远,他和章之微一同散步,慢慢往回走。 话题终于绕回那天吵架时候的争执,明日最后一天,章之微想从陆廷镇这里确认,做一个最终了断。 乌鸡说得很对,她留在陆廷镇身边,以叛徒养女的身份。 “刚才那个人说话很没有分寸,你不喜欢他,所以我当众摔杯子,也不要紧,”章之微闷声说,“你不生气,是因为我间接替你树威,对不对?” 陆廷镇说:“让我好好瞧瞧,这是哪里的小机灵鬼偷偷跑出来了?” 章之微看他:“所以你从未考虑过我们的未来。” 陆廷镇皱眉,笑容收敛:“怎么又说这个?” 章之微原本还有很多话要问他,现在看他表情,明白自己也没有问的必要了。 她曾自诩聪明、沾沾自喜,现在却发现,这种聪明似乎并不好。 她还没有聪明到能让陆廷镇对她情根深种的地步,却给了她看穿对方谎言的痛苦。 “那天晚上,”章之微问,“如果我没有进你房间,没有打翻那杯酒,是不是我们现在仍旧是叔侄?” 陆廷镇颔首:“是。” 他可真坦诚。 章之微低头。 原来的确一直是她独自努力。 “真好呀,”章之微自言自语,她说,“你没有骗我。” 陆廷镇说:“别想太多,愁思易长病。回去好好休息,乖乖跟我香港,我带你来澳门是散心,别把一颗心丢在这里。” 章之微没听进去,她凝望远处洋房,后面是海,再过去,是大陆。 “无论你这几日听了多少胡话,”陆廷镇说,“别野了心,老老实实回家,知道么?回去仍是陆家小姐,风风光光,读书学习住高屋。” 章之微不言语。 夜间仍是疯狂纠缠,藤蔓缠缠,说什么都不分开,好似明天就山崩海啸死生不复见。次日,陆廷镇按照行程表要去参观工厂,章之微说自己肩膀痛,脚也痛——她哪里都不想去,就在酒店中休息喝茶。 陆廷镇没有勉强,仍留老四和乌鸡供她差遣。 等人走后,章之微叫来老四,让他去车程来回半小时的地方去买杏仁饼。 “答应好朋友要送给她的,”章之微说,“劳烦您亲自跑一趟。” 老四没有意见,问清楚地址和需要的数量后,转身就走。 章之微又叫乌鸡进来,她随身只带一个小包,里面装了些钱和几件贴身的衣服,别的什么都没有。 她面无异色离开酒店,让司机送她们去医院。 章之微身体不舒服,前几天去看了几次医生,司机毫不怀疑。 不需太多人跟随,乌鸡陪着章之微进医院,按照计划,他们从医院另一个门悄悄离开。来接她们的车子已经守在那边了,是卖菜和水果的大货车,来往珠海和澳门关口。 当然,货车不可能带她们直接过关,他们是做生意的,不愿意承担这样的风险,收了乌鸡一大笔钱,也只能带他们两人去附近的一家水果铺中更换衣服装扮,再悄悄地借另一辆车出关。 事情进行得如此顺利,顺利到令人感觉到不可思议。 直到上车,章之微悬着的一颗心才稍稍放下,她抱紧双肩,闭上眼睛,她此刻就藏身于货车货厢中,黑暗浸透,这里能闻到一些新鲜菜叶子的味道,还有泥土的腥潮味,说不定还有小虫子在上面自由攀爬…… 颠颠簸簸,自然比不得豪车舒适。 章之微在这黑暗货车中,怀中抱着自己小小书包,捂住脸。 眼睛又酸又痛,但她流不出一滴泪。 第13章 迟到 溜出掌心 陆廷镇做了一个旧时梦。 他梦到章之微刚到家的那几日。这个长于市井中的女孩,不爱说话,也不和佣人交流。陆老板和陆太太亲切与她聊天,她也只是怯怯懦懦回应,语调容态皆不安,像怕触碰什么忌讳。 这孩子早慧,知自己寄人篱下,早早学会隐藏性格。 饭不多吃,水也不多喝,张妈瞧她可怜,一颗心都要软化,忍不住端点心给她,是烤好的精致蛋糕,白色骨碟旁侧放着银质的刀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