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师徒虐文里当绿茶 第54节
不知是不是听到了它的心跳声,还是能够想到它担惊受怕时的样子,瞎子笑了。 随后,瞎子问老鼠:“眼看就差一步就能修出人形,身上缠着白雾,想来平日里走的是善修路子,怎么临门一脚却踩错了地方?” 他这么一说,老鼠就懂了这些天自己的所作所为没瞒得住这人。而且这人和刚才要打死他的人都一样,都是有些本事在身上的。 而它糊涂,只想填补内心的愧疚,却忘了这人一直在赶路。 没它之前,这人也活得好好的…… 这么一想,越发羞耻,它恨不得掉头就跑,跑前又觉得这样不好,只能耐着性子老实回答:“家里兄弟要死了,我不想它死,如果它死了,家里就剩我一个了。” 而在乱世之中,有很多人都活不了。 瞎子没有多问,只说:“你偷了我几日粮,但又帮我平了几日路,我们两清,这粮就不算你偷得,算是我给的。” 之后,他又拿了一块干粮塞进了老鼠手里,对它说:“走吧。” 老鼠心中感动,叼着干粮,三步一回头,慢慢地消失在了林间小路上。 带着粮食,老鼠跑回到老鼠洞,可回去的时候,族弟已经死了。 它惆怅若失地围着老鼠洞转了几圈,静静地躺在一旁一动不动,如此沮丧了几天,它看向扔在对面的干粮,想了想,又回到了瞎子身边。 它与瞎子说:“偷就是偷,不能算是你给的。我不知道你要去哪里,可从今天起,我会送你,送你去你要去的地方,还了你的送粮之恩。” 瞎子没有拒绝它。 一人一鼠开始往东走。 路上,老鼠问瞎子:“你要去哪里?” 瞎子说:“宁水。” “做什么?” “救命。” “救命?” 老鼠不解,“你要救谁的命?” 瞎子说:“很多人。只要我把车拉到宁水,很多人都能活下去……至少能活到来年。” 老鼠还是不懂,它说:“你说了至少?这就是说你也不清楚他们能活到什么时候,而我姨奶奶说了,当今妖魔横行,天道异常,这个世道太乱了,哪里的人都没有救的。如今也就是能活一天算一天,不能想太多。” 瞎子闻言笑了,“来日的事谁又能说得准,没准就好起来了。” 其实他说的这些老鼠不是很懂,老鼠只想着,把他送到他要去的地方就行了。 不过宁水这个地名很耳熟,老鼠想了半天,没想起来宁水是哪里。数日后,在雨日惊雷落下之时,紧闭着眼睛睡得很香的它突然想起宁水是什么地方。 在想起宁水是何处之后,老鼠的脑海里多出一双宛如橙黄灯笼的圆眼睛。 那双眼睛看上去威严得极有压迫感。竖瞳冰冷,像在凝视着老鼠这渺小的一生。 之后,姨奶奶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宁水的那位太厉害了。” “等日后修成了龙身,怕是难寻敌手,谁也动不得他了。” 这句话一出,把它吓得够呛,它连忙坐了起来,连滚再爬地跑到了瞎子身边。 “瞎子瞎子!”它推了推实在走不动路在休息的瞎子,圆圆小小的身体在此刻拔高不少,一张鼠脸上写满了不安,小小的爪子使劲地拍了瞎子几次,没能叫起瞎子不说,还被翻身的瞎子压在身下,差点一命呜呼。 不知道瞎子是不是故意的。 它呼哧呼哧地吐着气,努力地往外爬去,在瞎子的后腰上挣扎半天,只露出一个圆圆的头。 爬到这里,它也懒得再动,只气急败坏地说:“你还敢睡!我这才想起来,宁水不是七河水君的领地吗?生灵谁敢靠近宁水啊,你是不是记错了!” “你没记错,就是去宁水。” 片刻后,瞎子的声音传来,声音里并无畏惧的情绪 。 可恼人的是,瞎子并没有移开自己沉重的身躯。 老鼠惊得一晚上没睡着,在天亮的时候无比憔悴道:“你疯了,邺蛟不出来降灾就不错了,你还指望去宁水求救?你的脑子是不是有病?” 瞎子没说太多。 老鼠胆战心惊地转来转去。 “完了完了,听说水君脾气不好,总是生气,还不喜欢有人随意进出宁水,若是我们两个贸然前往,肯定是连进肚子的机会都没有!没准要被喂给那些小鱼小虾,一会儿啄一口,就像是被水泡了的馍馍,可没眼看了!” 它碎碎念许久,说起来没完。 瞎子倒不害怕,他淡然道:“不会的。” 老鼠不信他,“你少骗人!” 瞎子没办法,只能告诉它:“你若是怕,就留在这里,不用跟着我了。” 老鼠听他这么说,恼羞成怒地吼着:“以你为我还会跟你走?!做梦去吧!你就要失去我了!” 说罢,它气冲冲地走进了雨里,第二天一边低着头哭,一边用两只小爪子挡着两只眼睛,小小的身子缩成一个圆球,随着马车颠簸的次数,不时往前往后滚去。 不过…… 即便哭得伤心,它也没忘了说:“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去宁水,但你记得,我是冒着得罪水君、冒犯水君的危险跟你去的,你到宁水之前,记得带我去临近的城里吃顿好了,也不枉我们相识一场。” 瞎子被它逗笑了。 “他不会杀你的,水君没你想得那么可怕。至于吃的……宁水邻近的城里有不少好吃的。早市时有香香软软的糖饼,中午的时候……” 他说了许多,老鼠听了许多,可老鼠笑了没一会儿,又想到了如今的世道,忽地眯起了眼睛,问他:“你说得这些现在都有吗?” 瞎子卡了壳,支支吾吾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 就现在的世道,别说什么糖饼,有一块糖吃都叫不错。 老鼠又觉得自己被骗了,不甘心地它在瞎子腿上跳来跳去。 瞎子按住它,等天放晴,闻着空气中清新的泥土味,慢声说:“我给你起个名吧。” 老鼠一听,停下了跳动的腿,装作一副不在意的样子,却竖起了一只耳朵去听他给自己起了什么名字。 说白了,它修了这么多年,渴望的不过是脱离如今鼠类的身躯,像人一般地活着,为此它去过城里先生的私塾,听着他们怎么说话,也曾拿着树枝在地上练上几笔,所以应做的,该做的,它都做了,只等着一步成功,就可以获得新的生活。 那时看天空、看云朵都觉得与往日不同。 瞎子给它起了名字,名字叫季庭生。 这是一个好听的名字。 越过这段插曲他们继续往宁水走去,只是越靠近宁水,瞎子的身体越虚弱。 老鼠急了,围在他的身边转来转去,就是找不到他虚弱的原因。 它要带着瞎子去看大夫,可瞎子从来不去。 等到了一个叫林徐的地方时,瞎子瘦得特别厉害。 老鼠隐隐看出瞎子身体不好了,可它不知道瞎子越来越虚弱的原因。它守了瞎子许久,瞎子见它心急,到底是没忍住与他说了一句:“你不用想着给我找大夫了。” “为什么?” “我身后的箱子带着不好的话,我若带着金离开,我能活着,我若带着金去了宁水,我就会死。” “那你就别去宁水了!” “不可能,把金交给我的人很信任我,我不会背叛他,让他看不起我的。” “这算怎么回事!”老鼠急了,不能理解,“你这么看重他,他却让你去死!既然他能让你去死,你怎么就不能走?” “他没有让我去死。” 瞎子想了许久才说:“他只是不知道这件事情。” “他是个很好的人,等以后有机会,你去见见他,告诉他一件事。” “——去宁水的路比我们想的要远。” “我走得慢了。” 老鼠听到这里就知道劝不动了。 他们沉默下来,继续往前走,而林徐前方就是宁水。不过走到林徐的某条山道时,老鼠忽然有了不好的预感。 它盯着前方的山道,不知为何,心里出现了一个奇怪的预感,这预感在告诉它,这条山路不能走。 因为不安,老鼠连忙去拉瞎子,可瞎子病得厉害,浑浑噩噩地也没听清老鼠的话,等瞎子反应过来的时候,四周山林里已经冲出了一群山匪,围住了他们。 领头的那人长相英俊,瞧见瞎子身后的箱子,邪笑一声。 一旁的兄弟见此也跟着笑了出来。 “林二,不错啊!今天倒是遇到了一个带着大货上路的傻子。” 他们态度嚣张,一群人拿着武器围了上来,一人踹开了身体虚弱的瞎子,一人抓起老鼠,将老鼠扔到一旁。随后几把刀砍向木箱,打开一看,发现里面全是沉甸甸的金子。 山贼林二见此惊了一下,他踹开前面的人,拿着刀继续砍去,发现这些箱子里装的都是金子。 从没有见过这么多的金子,在场的山贼惊呆了。 老鼠见到这一幕,心知不好。 如今金怕是保不住了,能保住瞎子的命就不错了! 而后,它小心地挪动着身体,要去瞎子身边,却被眼尖的贼人看到,一下子抓了起来,放在手中狠狠地扔到地上,又踩了一脚。 吱的一声传来。 瞎子慌张地转着头,却看不到老鼠。在此刻,他心里涌出了无尽惆怅绝望,知道遇到山匪的他怕是要完了。 可是为什么! 宁水就在前方,他只差一点就能到了宁水!如果他在这里丢了金,被这些山匪所杀,那那群等着他拉金回去的人会是什么下场? 他来时,大家为了选出送金的人争执了很久,最后那人选中他,无非是信他不会被金上面的贪咒迷了心,带着金走。若是之后他回不去了,他们是否会觉得他是带着金跑了? 瞎子想到这里,特别不甘心。瘦得只剩一把骨头的人在这一刻涌出一股力量,一下子扑在金上,告诉周围的人:“这金是从若怀死水里捞出来的,不是供你们花的那种金,你们不能动这金,前方不远处还有很多人等着这金救命!” 林二当家听到这里却笑了出来,他拉着瞎子的头,将刀架在瞎子的脖子上,说:“巧了,你这金若是落入了我的手里,也能救了我的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