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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云路(科举) 第86节

    ……

    下衙后回到家中,正好看见唐阔从外头回来,身后还跟着一辆牛车,上面满满当当载的都是东西,还用一张油布盖着。

    沈伯文见状,不由得挑了挑眉,问道:“这些都是什么?”

    唐阔忙道:“回老爷的话,是广陵府老家托吴家的商行送来的信和东西。”

    嗯?

    老家来信了?

    沈伯文有些欣喜,接过他手中递过来的信,捏了一下,心道倒是挺厚,随即便进了大门。

    换了衣裳,看过自家小儿子,去了正房,告诉沈老爷子和沈老太太,老家送来了信和东西的消息,老两口顿时高兴起来,连忙催他念信。

    沈伯文也有些想念二弟和三弟他们

    拆开信封,取出信展开,映入眼帘的便是自家三弟那熟悉的字迹。

    上面所写的内容,先是问候爹娘,随即是在京都的其他家人,然后说他们已经安安稳稳地到家了,然后跟沈老爷子汇报,说家里一切都好,食肆的生意也不错,就是火炕的生意差不多已经到了瓶颈,再想做就要往更远的地方跑,只是王氏又怀了身子,沈叔常便想着将火炕的事儿脱手,继续将木匠店开起来,顺道能留在家中照料王氏,不过还没定下来,想问问沈老爷子与沈伯文的意思。

    沈老爷子听到这儿,还没做什么反应,沈老太太先高兴起来了。

    老三家的总算是又怀上了,希望这一胎能生个儿子,要不然连着两个闺女,老三什么时候才能有儿子。

    沈老爷子思索了片刻,才道:“你写回信的时候,就说这门生意已经交到他手里了,想怎么处置,都看他的决定就行了。”

    他这个当爹的,也不能管着儿子们一辈子。

    不过话说回来,老三这个决定,倒也不能说错,随着将来年纪越来越大,再干那些跑远路的活儿也不合适,人啊,还是要安定下来才行。

    沈伯文闻言便点了点头,道:“儿子记下了。”

    读完了信,沈伯文与周如玉又陪着老两口出门去看老家送过来的东西。

    大部分都是一些广陵府当地的特产,还有信中所写的,赵氏与王氏给爹娘做的衣裳和鞋,也不知道京都时兴的款式,就做了几件最常见的样子,还有给沈伯文带的几方墨锭和沈叔常自己做的笔架,还有便是给周如玉和沈苏,还有三个孩子带的南方那边的料子。

    沈老太太看着眼前这些东西,倒是难得嘴上夸了句:“老二家的和老三家的有心了。”

    周如玉看了眼做好的衣裳,针脚细密,一看就是用了心的。

    当得老太太这声夸。

    ……

    绮陌香飘柳如线,时光瞬息如流电。

    不到一年的时间匆匆而过,转眼间,就到了次年的六月。

    霁哥儿还没满周岁,正在学着走路,已经歪歪扭扭地走得有几分样子了。

    他还每天醒的极早,醒来就开始歪缠爹娘,沈伯文现在每日都不是靠自己醒来的,而是被这个小家伙儿给闹醒的。

    周如玉也醒了,无奈地跟小家伙对视,黑葡萄一般的眼睛中满是无辜,还用小手扯着他阿娘的衣袖,咿咿呀呀地不知在说些什么。

    把周如玉逗得笑出了声,因为没睡够而产生的那点儿闷气也消散了。

    见他们母子二人都清醒了,沈伯文便道:“厨房的早饭应当做好了,我等会儿出去,让晴娘给你端进来。”

    “好,谢谢相公。”

    沈伯文笑了笑,又伸出手摸了摸霁哥儿的小脑袋,引得小家伙又想站起来去够他的手。

    只不过他坏心眼儿的阿爹见状就把手收了回来,不给他够到的机会,霁哥儿站不住太久,一屁股又坐回了被褥当中。

    惹得沈伯文与周如玉都笑了。

    收拾齐整,去厨房用过早饭,告别家人们,沈伯文去了翰林院。

    这一年来,景德帝没少叫他过去西苑,不是写诏令,就是下下棋。

    倒不是只叫他一人,只不过他去的频率要比别人高一些。

    长此以往,他倒是也知道了不少关于朝廷之中的事,比如哪个地方出了贪官污吏,被御史弹劾了,又比如哪个地方大旱,导致颗粒无收,遍地饿殍,哪个地方又发了水灾,百姓们流离失所,边境也没那么稳当,最南边的镇南王不太安生,大戎前两年花了大价钱换走了他们的亲王,倒是安稳了一段时间,最近则又有些异动。

    也正是因为这段伴君的经历,让沈伯文清楚,大周其实与古代的任何一个朝代在本质上都没有什么区别,到底是生产力低下,稍微一点自然灾害,都能导致严重的后果,百姓受苦。

    但他此时作为一个七品的闲职翰林,除了修书,教授皇太孙读书,却做不了别的。

    今日他刚踏进翰林院的大门,在签字处的小吏那签下自己的名字。

    坐进值房没多久,就有内侍前来传召,指名这份诏令是传给他的。

    沈伯文行礼听旨。

    不听不知道,现下一听内容,竟然是任命他为浙江省乡试主考官的旨意。

    他心下有些诧异,自己在翰林院中并不算资历深厚的……

    他起身接旨后,周围同僚们都上前来同他道喜,毕竟浙江省是出了名的富庶,去那边做主考官,可比去云贵等地好得多。

    谢过同僚们,沈伯文回到值房之中,不由得思考着,从京都去往浙江省杭州府,算上路途上要花费的时间,差不多要两个月,因此派往那边的主考官和副考官的人选,在六月便下旨定了下来。

    而云贵那边则路途更远,先前在五月初三,主副考官们就皆已动身。

    按照旨意上所规定的,自己的动身时间是六月十九日,算一算,好像也没有几日了。

    不管怎么样,还是要尽快准备起来才是。

    第七十九章

    要去杭州府当乡试的主考官?”

    沈伯文话音刚落, 满屋的家人都诧异了,老太太还瞪大眼睛,重复问了一遍。

    周如玉怀中抱着的霁哥儿伸着小手, 咿咿呀呀地想扑到沈伯文怀中去,沈伯文顺势接了过来,将他抱在怀中, 任由他攀在自己肩膀上,自个儿跟自个儿玩儿。

    “是。”沈伯文道:“陛下下旨命我为浙江省此番的主考官, 再过几日就要前往杭州府。”

    “这样啊……”

    沈老爷子闻言,便缓缓地点了点头,没过多久, 面上就露出了掩盖不住的笑意。

    看着眼前已经三十岁了的长子,面上开始蓄须,相较之前更加稳重起来,他连续三次乡试落榜的场景似乎还近在眼前,不知不觉,就过去这么久了……

    长子如今已经这般出息了啊, 都能做浙江省乡试的主考官了, 老爷子真是做梦都没想到会有这么一天, 不由得激动地又点了点头,道:“好, 太好了,你这是给咱们老沈家又长脸了啊,去了之后定要好好做, 不能让陛下失望, 给他老人家丢脸!”

    “爹您放心, 儿子省的。”

    明白老爷子是好意, 沈伯文闻言便点头应下。

    不要说老爷子了,就连他自己想起那段为乡试备考的日子,也觉得恍若隔日,未曾想,自己已经走到这么远了。

    至于沈老太太,那就是纯粹的高兴了,这可是件大好事啊,大儿子这么争气,回头出门去找邻居唠嗑,又有得说道了。

    不过最近霁哥儿正是长到最好玩的时候,老太太整日在家逗孙子玩儿,出门得也少了。

    现下天气太热,霁哥儿穿的不多,小孩子皮肤娇嫩,以免给他闷出痱子来。

    他身上的衣裳用的还是上好的松江布,正是老家那边送过来的,那边买松江布,比在京都这边买便宜多了。

    一家人话说得差不多,也到了该用晚饭的时候了,夏日炎热,屋内没有放冰盆,倒不是沈伯文如今的俸禄买不到冰,他的俸禄是不怎么够,不过还有吴掌柜那边自己字帖与文集的分红,还有时而便有的润笔费,买冰自然是可以做到的,

    只是家人们老的老,小的小,怕用冰伤了身子,所以才没有用冰盆。

    一家人用饭的时候便仍旧摆在院中,现在是傍晚时分,太阳将落不落的,正好还有点儿微风,在院中用饭倒是正好。

    比如去年此时,同样的场景,少了已经出嫁的沈苏,却多了个还不怎么会说话,却极为可爱的霁哥儿,多多少少抚慰了两个老人家的心。

    珏哥儿今年十一岁了,阿珠也九岁了,虽然看着还活泼机灵,不过比起前两年,已经初初有了大姑娘的样子了,沈伯文与周如玉并没有因为小儿子的出生,就对他们两个孩子有所疏忽,仍旧是如常照料,依旧关心珏哥儿的学业,对阿珠多加关心。

    饭用得差不多了,沈伯文又想起来一件事儿,对老爷子道:“对了爹,二弟家的理哥儿和瑢哥儿,今年一个八岁一个七岁,应当也都到了入学的时候了。”

    “你说的不错。”沈老爷子闻言便点了点头。

    随即又道:“我记得去年的时候你就写信给他们,跟老二说理哥儿已经七岁,可以进学了,结果他回信来跟我们说,去年瑢哥儿才六岁,还太小了,想让兄弟俩都能入学了,再一块儿送过去。”

    说到这儿,老爷子就轻哼了一声,道:“难不成上学是去玩儿不成?还非得做个伴儿?”

    自己当年把长子送过去读书的时候,长子不也没有伴儿吗,还不是读了出来。

    沈伯文闻言便笑了笑,温和地道:“爹,二弟这么想,倒也不算错,他平日里要照看庄稼田地,二弟妹要忙着店里,两个孩子一块儿带还算方便,若是分开管,怕是忙不过来。”

    他这么说完,老爷子一想也对,现在自己跟老妻已经不在老家了,不然还能帮他们管管孩子什么的,老二那么想,倒是能理解了。

    想罢便抬起头来看向沈伯文,问道:“你提起这件事儿来,是有什么想法吗?”

    沈伯文斟酌了一下,才道:“儿子心里是有个想法,不过还要再过上几年再说,现在提有些早了。”

    “你心里有数就好。”

    沈老爷子摆了摆手,随即道:“到时候记得跟我说一声就行了。”

    沈伯文笑笑,道:“但凡是大事,定是要跟爹娘商量的。”

    ……

    六月十九日,到了沈伯文该离京前往杭州府的日子。

    告别前来送行的家人们,他便带着唐阔,在小吏的殷勤引路下登上了船。

    唐阔带着行李自去房间中安置东西,沈伯文怕晕船,便没有先进房间去,反而打算在船舷处站一会儿,刚走上甲板,便瞧见了前方一个略有些眼熟的身影。

    回忆起圣旨的内容,他心下了悟,前面那人,不是褚阁老的亲孙子褚彦文又是谁?

    至于褚彦文为什么会在这里,则是因为浙江省乃是科考大省,一般情况下,除了指派一位主考官之外,还会再派一位副考官。

    主考官从翰林院选出,副考官则大部分出自六部之中。

    沈伯文也是在不久之前才知道,褚彦文原来还在兵部任主事一职。

    只怪先前褚彦文给他留下的印象,像极了无所事事的纨绔子弟,却没料到在科场上,竟还是自己的前辈。

    虽然人家没考入一甲前三名,但也是二甲进士出身,只是让褚阁老恨铁不成钢的原因,是褚彦文并没有去参加庶吉士的选拔,被授了个兵部的职位,就开始混日子了,结果到现在,竟也做到了兵部主事。

    此番他被点为乡试的副考官,也不知道是不是褚阁老看不过眼的结果。

    毕竟由于考官掌握取士权,不论被指派为主考官或是副考官,都是能为自己建立人脉关系和提高人望的绝佳机会,因而自然也是朝野艳羡的美差,但如若是以混日子为人生目标的人,这种差事,倒说不上是好还是不好了。

    既然看见了,就不能不上前打招呼。

    沈伯文心下思量了片刻,便走上前去,出声道:“褚兄,许久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