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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问题?”Ming不明白。 “就那个经典问题,Eli那家伙总是会问,‘你为什么想做模特?’你是怎么说的?” “因为钱,我想赚些钱付学费。”Ming回忆了一下,回答。 有人笑起来,不等G开口,就有个女孩子插进来告诉Ming,这个问题其实是有标准答案的—— Q:为什么想做模特? A:因为我对时尚产业很有兴趣,而且我觉得做模特会是一段宝贵的经验,能学到很多东西,等等等等。 Ming并不觉得自己的回答有什么不对,她撇撇嘴说:“我只是实话实说。” G安慰她:“放心吧,那只是个没用的套路罢了,他不会对你有什么看法的。他那个人对自己之外的任何东西都无所谓。而且,我的答案可能比你的更差。” 她告诉Ming,Eli问她这个问题的时候,她说想要赚很多很多钱,拥有世界上所有美丽的东西,过公主一样的生活。说着就笑起来,向着天花板张开手臂,好像真的有金币和绿色的美钞从天上落下来似的。 Ming也笑,觉得这也是个不错的答案,可能她俩真是一对失散的双胞胎吧。 那天的工作一直到凌晨才散,拿到pay slip之后,Ming叫住G,问:“你住在哪儿?” G回头看着她,显得有点意外。 Ming有些不好意思,又多问了一句:“能跟你一起走吗?” G似乎犹豫了一下,Ming以为她会拒绝,但她最后还是笑了笑回答:“当然,走吧。” 她们上了一部出租车,Ming报了大学宿舍的地址,又问G:“你住在哪儿?” “中城,”G只说了个大致的地方,“先送你吧。” Ming在华盛顿广场附近下车,有些依依不舍,希望很快能再见到G,却又隐约察觉到人家并不像她那样热络,可能这种好感只是单方面的吧,她不得而知,也拉不下面子去问。 (part2) 那天之后,Ming又接连做过几份模特工作,许多同样初入行的姑娘都羡慕死了她这么快就能崭露头角,但对于她来说,这最初的模特生涯在她记忆中留下的印象却只是浑身酸痛和无尽的困倦。长时间工作带来的疲惫和紧张,让她头昏脑胀,觉得恶心,从肩膀后背到腰屁股大腿小腿无一不酸痛。而且,她又是初来乍到,英文程度尚不够跟人深谈,也没来得及在此地交到新朋友,学校里的同学都不过是一些浮泛的交情,只有打招呼和讨论功课的时候说几句话。工作上遇到的人更是不跟她讲什么多余的话,只除了Eli偶尔会打电话过来交待一些琐碎的事情,关照她不要迟到,记得shave,不要晒得太黑,不要吃的太多,两份工作之间务必把妆卸干净…… 这样的日子周而复始,唯独G在这冷酷的背景中凸显。Ming总是盼望看到她,但在这个特别的行当里,两个相似的人注定很少会同一时间出现在同一地点。大多数日子里,她们搭乘地铁穿梭在城市各处,audition,fitting,posing,walking,偶尔在地铁站、快餐店、经纪公司或是某个面试的地方遇到,花上几分钟聊天。 那段日子,Ming时常对G抱怨她脚痛。在做模特之前,她几乎没穿过后跟一寸以上的鞋子,穿高跟鞋走路让她脚上水泡不断,每走一步都像是踏上陆地的小美人鱼。看别人都穿得好好的,她甚至开始怀疑自己的脚长得有些畸形。 G只不过比她早出道几个月,却已经很有经验,教她用消过毒的针将水泡刺破,用清水冲洗伤口,再涂上安息香酊使患部的皮肤硬化,最后在四周抹上一圈凡士林。 “你从哪里学来的?”Ming问她。 她却避而不答,只是得意的说:“要是模特做不成,或许我还可以去唐人街做个专门看脚的江湖医生。” Ming至今清楚地记得那个下午,她们俩坐在她宿舍的单人床上,G手里捏着她左脚的样子。或许就是从那个时刻开始,她第一次意识到自己心里奇怪的依恋,只可惜她对面的人没有回应。 慢慢的,她对G有了更多一些的认识——G喜欢去格林威治村的古董书店淘旧书,或者在宠物商店把所有体重三十磅以下的小狗抱个遍。没有工作的时候,总是梳一个随便的马尾,或者干脆披着头发,弄丢了隐形眼镜(经常丢),就在鼻梁上架一副黑玳瑁色的角质框眼镜,一手拿一只黑色手提包,另一只手里抓着一本卷了角的旧书,低着头,走路脚下生风,看上去就像一个居于尘世却又不染尘嚣的书生。这一切都让Ming为之着迷,她知道G并不比她更聪明或者美丽,却似乎更有魅力。 但在其他许多人眼里,G不过就是一个怪胎罢了。在传闻中,她是个诡异的悲观分子,喜欢存钱,会仔细的去读那些银行的合同和保险条款,而不像其他正常的女孩子一样抱怨每年的保险费不如去买双鞋来的实惠。还有人告诉Ming,G这个人小气得很,说她本来租住在Clef的模特公寓里,有一次,一个同住的女孩子从她箱子里拿了一条旧裙子穿着玩儿,她看到了大发脾气,把那条白色纱裙点上火扔进抽水马桶里烧尽,然后就带着自己的箱子走了。 Ming对这些指控不以为然,认为她们之所以那样觉得,只不过因为G是与众不同的,因为她从不喝酒,不吸烟,不沾药品,没有男朋友,也不想要男朋友。所有这些,Ming都很能理解,尤其是男朋友那部分,因为她自己也没有,也不想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