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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16)

    向荣好不容易才退了烧,不难受了,自然睡得格外沉实,哪是周少川轻轻推两下就能推得醒的?略微翻个身,便又沉沉睡过去了。

    此计不大灵,那就只好再换一计,周少川忖度了一下,干脆把他拖到自己床上去得了,可听着向荣绵长均匀的呼吸,他又有点舍不得把才睡安稳的人就这么弄醒,思来想去,他的目光落在了向荣露在被子外的两条胳膊上。

    看形态,还是类似于少年人一般细瘦的手臂,尽管堪称修长结实,但却没来得及形成那种鼓胀的块状肌rou,所以,应该也没几两重吧,或许,他可以尝试着把人抱到他床上去?

    说干就干,周少川一手揽着向荣的背,一手揽住他的大腿根,稍稍一使劲,就把这个和他只差五公分的青年直接打横抱了起来。

    后退两步,再转个身,他将人轻轻放在自己的床上,跟着调整了一下枕头的位置。至此,熟睡中的人不过发出了几声类似叹息般低低的呓语,显见着是并未被惊醒。

    周少川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看一眼时间,他决定先去洗个晨间澡,之后又给黄豫打了一个电话,让他去问问相熟的骨科大夫,骨折后发烧到底是什么原因,需不需要去医院再做什么检查。

    黄豫对于少东家吩咐的事一向都很上心,没过多会就有了回复,他告诉周少川先观察一下,暂时还不必去医院,又说了几个抗生素的名字,嘱咐他先把药吃上。交代完正事,当然也少不了要追查细枝末节,好比周少川到底是替谁在问病求诊。

    周少川没等他好奇心发作完,就卸磨杀驴似的把电话挂了,见向荣兀自还在睡着,他便又出去把消炎药买了回来。

    向荣这一觉,直睡到了午后,醒来时除了脑袋,身上其他地方都已不再疼了,连呼出的气也恢复了正常温度,微微抬起头,他看见周少川正坐在旁边的床上,安安静静地翻一本英文书。

    醒了?周少川转头望了他一眼,放下书,下床走了过来,感觉如何?

    他说着,就自行去摸了摸向荣的额头,温度正常了,他心里也踏实了些,想起医生说要先吃消炎药,跟着再观察,如果下午四五点钟还没烧起来,那基本上也就不会再烧了。

    向荣刚刚睁开眼,立即被周少川投喂了两粒抗生素,坐起身喝水时总觉得有点不大对头,皱着眉四下里望了望,他发现此时身处的位置明显和躺下时不同,所以他是梦游着跑到了另一张床上?可这也太不符合他一贯斯文优良的睡品了

    我是烧傻了么?他不由纳闷地问,怎么一觉醒来,连位置都变了?

    方位感健在,说明还不算太傻,周少川在旁边闲闲地搭着腔,之前那床被你出汗塌湿了,我就临时帮你换了一张。

    意思是彼此交换了一下床铺?那周少川自己呢,难道一直躺在那张被塌得精湿的垫子上吗?

    我怎么过来的?向荣又眨了眨眼问。

    抱你过来的啊,周少川喝了口水,扭脸端详了他一阵,那会儿睡得跟个小死狗似的,看来还真不是装的啊。

    抱过来?向荣有点震惊于这个动词了,他知道自己算是精瘦型的,可再怎么说也是个身高184的成年男性,除了肌rou还有骨头架子,绝不是一团轻飘飘类似于棉花的物体,所以周少川是练过举重么?又或者是自己出汗过多导致了缩水,一个晚上就迅速瘦身成功,变成了一张薄薄的纸片人?

    这么想着,向荣不由气喘吁吁地笑了一声,他问:那你到底睡觉了没?不会一直都坐在那看着我吧?

    周少川倒是没否认,不过也没正面回应,晃了晃手里的书,表示自己还在用书来打发时间:饿不饿?我刚叫了份白粥,起来吃点东西吧。

    人的身体有时候也挺奇怪的,烧刚刚才退,精神头和食欲立马就能复原如初,向荣被他一提醒,顿时有了饥肠辘辘的感觉,当即坐起身,周少川替他把枕头立在身后,示意他靠上去,跟着去外间端来了一碗粥。

    只有白粥?向荣嘴里都快淡出鸟了,十分不甘心地往客厅餐桌上瞟了好几眼,那桌上,好像还有别的菜吧?

    有,牛rou,周少川毫不讳言,然而与此同时,却打定了主意要严格克扣病人的口粮,但你现在不适合吃荤的,有白粥就不错了,别老想那些不可能的。

    这话说的,简直太无情无耻无理取闹了!向荣不觉生无可恋地瞪了他一会,这才不情不愿地把粥碗接了过去,一边吃着,他却一边回忆了一遍从昨晚到现在发生过的事,再看看身边坐着的那个人尽管不给他rou吃吧,但那人余下的种种举动,要让他说一点都不感动,可绝对就是撒谎了!

    虽说论交情,他们之间根本谈不上有多深,可论照顾他的周到程度,周少川却并不比宿舍里任何一个兄弟差。

    更何况,还有夜半翻墙出去买药这茬!

    人情债,这一回算是欠大发了,向荣望着快见底的粥碗,没rou吃的惆怅又再度翻涌而上。

    唉,他长长地叹了口气,老了,不中用喽想当年一口牙齿坚如铁,生吃牛rou不用切,现如今是不成了,只能吃点豆腐、稀粥和猪血。

    周少川:

    不就少给了他一口rou嘛!至于这么幽怨么?他瞪了向荣一眼:想吃rou就快点好,到时候我请你吃涮羊rou,红烧rou也行,只要不发烧,伤口不发炎,你想吃什么我都请你吃。

    也不知道是因为他那声调里夹缠了一抹意外的柔和,还是这话本身就具有了一定吸引人的内涵,总之向荣听完,心口没来由地倏忽一跳,隐约觉得从中好像听出了那么点诱惑的味道。

    来自于香喷喷rou类的诱惑

    眼见向荣搜刮干净了碗边上那点米渣,又不知道出神的在惦记着哪路美食,周少川不由轻轻哂了哂,就那么爱吃rou么?可也没见长出几两rou来,天知道都吃哪去了呢?顺势想起向荣刚才臭贫的那两句话,周少川忽然轻声笑了一下。

    笑过之后,他才意识到了一点不对,蓦地里就又愣住了。

    第20章 四大金刚

    烧了一晚上,跟着又休养一整天,年轻人身体到底恢复得快,第三天一大早,向荣就又变成了一只生龙活虎的残疾人。

    大病才初愈,第一件事就是迫不及待地溜出门去,哪怕只是上课也是个不错的选择,不过这一回,向荣还要拉上周少川权当是为报恩,他打算给殷勤服侍他的周大少,好好找点正经事干。

    回归课堂的人,立刻招来了一众同学朋友的关心和慰问,特别是宿舍那三个家伙,简直是一拥而上地跑过来嘘寒问暖,同时万分迫切地表示,他们急需把向荣迎回宿舍住。

    老大郭威一马当先,领衔发言道:早说可以背你上下楼,我们几个架也能把你架上去,走吧,这样晚上还能热闹点,要不联机打游戏现在都三缺一。

    尾巴咸一脸深以为然:就是啊,回来住嘛,大不了我晚上负责替你冲凉加抹身。

    年纪最小的陕北汉子党毅也闻声附和:你不在都不热闹了,尾巴天天在宿舍和乡党聊语音,我跟老大又听不懂他那鸟语,很需要一个翻译,赶紧回来吧,反正我课选的和你差不多,你每天进出都可以由我来负责。

    兄弟几个还是挺热情的,连在一旁默默听着的周少川,也能体察出不少真情实感来,只是对于这帮家伙们提出的要求,他却着实有几分不满。

    毕竟在照顾向荣的问题上,周少川一向是舍我其谁外加当仁不让的!

    于是清了清嗓子,他将身往椅子上斜斜一靠,一条胳膊正好松散地搭在向荣的椅背上象征性地把他负责看顾的人半环绕了起来,无须赘言一个字,却已清楚地昭示出了属于他的主权和地盘!

    室友们看得愣了愣,果然全都不说话了,只觉得气氛隐约透出了一点尴,向荣是何其敏感的人,不动声色地瞥一眼周少川,跟着却在心里暗道:您这霸气侧漏的,用错地方了吧?

    可腹诽归腹诽,他毕竟是个里子面子都要兼顾的人,略略想了想,便一指身边正在漏气的主儿:周同学呢是我们家邻居,我爸怕我住宿舍太麻烦你们几个,就在出差前特意请他帮忙接送我上下学,我嫌折腾,就干脆在远望楼开了间房,钱都交了,人周同学也非常讲信用,不辞辛劳地照顾我,所以你们的心意我领了,等过些日子好点,我肯定也就回去住了。

    向荣的这番话,大抵含有两层意思了,一是表明周少川因受人之托才来照顾他,邻里之间走得近,人家绝非无事献殷勤;二是显示周少川是个靠谱兼值得信赖的好同志,既然答应了他爸,就一定会把承诺坚持到底的。

    解释了这么长一串话,也算是替周少川拉来了一点亲近感,更侧面证实了他其实也是个会关心照顾同学,并且能跟身边人好好相处的正常人。

    啧,瞧我这份用心良苦啊向荣说完了,简直恨不得当场给自己点个赞。

    室友们个个都不傻,一早也听出了他话里的弦外之音,不由在暗地里啧啧称奇了一通,敢情周少川并不是个六亲不认的孤家寡人,居然和邻居还能有交往?而且听上去,向荣对他的评价还挺高,显见着是十分乐意接受他的照顾,这么一琢磨,三个人顿时就觉得脑袋顶上闪着凛凛寒光的周大少,也开始散发出了一点接近于普通人类的寻常温暖味道。

    向荣搞定了室友们,却没料到还有其他人闹着要来看望他,其中叫嚣得最凶的就属校队那几苗菜,李子超和向荣不同系,上课一般也碰不着,是以非要到远望楼来探视他,还说要好好慰问一下联赛尚未开始打,就已经因重伤下了火线的伤残人士。

    向荣有点犹豫了,2612号房虽说是个套间,但充其量也不过才六十平米,一帮秃小子在里头呜嗷乱叫着,周少川会不会觉得太吵呢?而且万一他又不肯搭理人,摆出一张万年冰山的扑克脸,那整个过程里,岂不要显得超级霹雳尴尬么?

    可就在他拿着手机,思索该用什么借口推掉兄弟们时,坐在他旁边的周少川,却已经不小心看见了李子超发来的那条信息。

    周少川的确觉得有点吵,那帮人他基本上全都不认识,自然也谈不上有什么好感,但人家毕竟是向荣的好哥们儿,关心兄弟又是人之常情更何况,他也找不着什么合适的立场阻止人家来探视。

    而且自打向荣被他弄残后,生活就变成了单调的两点成一线,至于人家从前过得是什么日子?周少川不必问也能猜出个大概其来,向荣会去打球,会叫上朋友一起出外吃饭,晚上还会固定的来趟夜跑,生活可谓丰富多彩得很如今却只剩下放学回酒店,然后绞尽脑汁地找话题和他聊天,最后,再跟他一起无趣的大眼瞪小眼。

    他应该觉得很闷吧?周少川尽量设身处地想了想,可惜这世上并不存在感同身受这回事,他又已特立独行了大半年,早就习惯这种生活节奏了,一个人没什么不好的,甚至还挺能自得其乐那就只好想想从前吧,那会儿他身边也有很多人陪伴不回忆真的差点就忘了,他在恍惚中渐渐记起来,曾几何时,他也有过那种呼朋引伴、前呼后拥式的体验。

    如是这么一琢磨,周少川顿觉有点亏待了被他照顾的人,随即佯装不经意地问:你们校队也该开始集训了吧?

    向荣暂时停下思考拒绝的措辞,随口应了一声是啊。

    按说队员之间应该配合得不错,可过了这么久怎么也不见有人来看你呢?周少川说着,仿佛为了营造气氛,还故意发出了一声不屑的冷哼,就这感情和默契度,我瞧你们也不用指望拿什么名次了。

    呵,听听这冷嘲热讽、故作刻薄的小腔调!

    向荣扭头睨了他一眼,见其人果然又拗出了一脸高冷跟讳莫如深。可向荣毕竟不是那种粗线条的糙汉子,在捕捉别人情绪方面堪称心细如发,听周少川突然莫名其妙的来了这么两句,他不由觉得对方应该是话里有话。

    略微一思量,向荣索性直接就坡下驴了:您还别说,真有人强烈要求想来看我,刚还问什么时间合适呢,不过这事不能我一人说了算,还得看你,你要是嫌烦,我就跟他们约到楼下餐厅去见。

    周少川故作深沉地思索了一会,其后才状似不情愿般哼出一嗓子:去餐厅不还得我扶你下去?让他们来房间吧,只要别太晚就行。

    哦,那你呢?向荣对他的皇恩大赦并不感到意外,只是饶有兴趣地扭脸看着他,到时候打算躲出去么?那可就没意思了啊,好歹也是你的地盘,不如纡尊降贵听他们说会废话吧,要实在不愿意聊天,光听着也行,怎么样,您瞧这么办成么?

    周少川本来是打算躲出去的,好把地方留给向荣和他校队的兄弟,可惜想法还没贯彻落实呢,路却已经被向荣给抢先堵死了。他不由仰望天花板默默叹了口长气,感觉在和向荣的日常交流里,自己好像时不时的总要慢上那么半拍似的。

    行吧,真啰嗦,抢不上槽子的人只能淡淡点评一句,我在不在的又能有什么关系!

    向荣乜着某人傲娇的小德行,心里只觉得还挺好笑的,少爷摆明了是在死鸭子嘴硬,内心却已不排斥和他人沟通交流了,那就让他再逞几天口头威风吧,横竖这也能算好的转变了,向荣颇有几分心慰地想着,转过头,给李子超回复了时间和地点。

    校队的三只赶在五点半集训前来探视伤患,并且假模三道地带了一个内容丰富的硕大果篮,结果却只见到向荣这什么水果都不缺的盛况周少川可能辅修了膳食营养平衡学,每天不吃淀粉也一定要吃水果和蔬菜,同时还要求向荣也必须保证摄入种类不同的各色维生素,以至于近一段时间内,向荣严重怀疑自己果糖摄取已超标,大有患上二型糖尿病的风险了。

    太腐败了!看着切成一小块、上头还插着牙签的芒果rou,李子超不禁摇头感慨道,亏我们还以为你肯定过得特凄凉呢,没成想,居然会是如此的骄奢yin逸!

    说着,还拿眼睛瞟了一下坐在窗根底下的周少川。

    因为要给这几位客人腾座位,向荣之前本打算去坐那个靠窗的小沙发,这样就能和周大少一起排排坐,一同聆听兄弟们吹牛侃大山,哪知他才流露出一点意思表示,立马就招致了周少川一番无情的驳斥。

    能让你去上课就不错了,出了教室还想把腿垂着放?你是彻底不想好了吧?老实在那长沙发上待着,腿再抬高点没地坐,不会叫服务员多送两把椅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