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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晴会想起前阵子排练腰受伤的情形,像是已经过去很久了,又想到顾夷明没通过的辞职信,她头一次感觉到些许懊悔。她有些想和孟逢川说,又觉得难以启齿,眼看着就要到饭店,也来不及说了,她便没张口。 她在那儿若有所思、幽幽出神,没注意到孟逢川一副了然的表情和看向她关切的眼神。 解振平的妻子是赫赫有名的戏曲作家田绣盈,年轻时候改编了不少京剧剧本,流传至今,于两年前因病去世。二人育有一子一女,长子解苍庚从商,娶的是京剧花旦演员尚琢,生下解锦言和解锦屏兄妹。解锦言学京胡,在京剧院做琴师,解锦屏则和母亲一样,工花旦。 解青鸾从艺,工青衣、花衫,嫁的是解苍庚的好友孟存渊,育有一子孟逢川。原本孟逢川也应该研习京剧,可他自小便有主意,大人们干涉不了,所以学的是昆曲,工小生。又在二十五岁那年退隐,开始和孟存渊学经商,准备将来继承家业。 孟逢川带着姜晴到饭店的时候,家里人都已经到齐了。 解锦屏从解锦言那儿收到的风声,怪了解锦言一路昨天晚上吃饭没叫她。到了饭店之后,她去找解青鸾通风报信:“小姑,解锦言说我哥要带女朋友来,你知道吗?” 解锦言拍了她脑袋一下:“谁是你哥?他是你哥,我就是解锦言。” 解锦屏回拍了过去:“你看你像个哥吗?咱俩谁先出来的还不一定呢!” 两人你拍我一下我拍你一下,打闹起来,闹着闹着跑到里面去找解振平了,留下解青鸾为那一句“女朋友”满头雾水。她和孟存渊对视了一眼,孟存渊也摇了摇头,表示不知情。 等到看到孟逢川身边的姜晴,解青鸾十分眼熟,张慧珠给她看过不少姜晴的照片,很快便对上号了。 没等孟逢川介绍,解青鸾一喜:“看来你们两个那天聊得不错,速度这么快。亏我和慧珠还在担心,一个害羞不说,一个干脆不理人。” 姜晴连忙摆手,解释道:“不是的,阿姨……” 孟逢川按下了她的手,没让她继续解释,给孟存渊介绍道:“爸,这是姜晴。” 解青鸾小声跟孟存渊提醒:“就是上次我跟你说的慧珠的女儿。” 孟存渊露出一笑,笑容愈发舒展开:“好,不错。快进去给你外公打招呼。” 姜晴还在云里雾里,就被他揽着往里面走了,像是上了贼船。 解振平是个光头,额顶可见一道常年勒头留下的印记,身子退休后发福了不少,精神还矍铄着,见到孟逢川进来就叫“小川”,显然是疼这个外孙的。 孟逢川把姜晴介绍给她,姜晴自小在电视上没少看过解振平,如今当面看到还是头一次,难免有些紧张。解振平坐在那儿盯着了她好几眼,就在姜晴愈发紧张之际,他突然发笑,笑容的映衬下光头都显得慈祥亲切了不少。 解振平指着姜晴说:“这姑娘是唱戏的吧?” 解锦屏在旁边恭维他:“爷爷你怎么这么厉害?” 解锦言小声骂她“拍马屁”,解振平瞪了他一眼,说:“眼睛亮着呢,准是从小学戏的,你唱什么?” 姜晴放松了些,老实回答:“唱旦的。” 解振平说:“和我女儿一个行当,行,一会儿跟我来一段《大·探·二》。” 姜晴立马又紧张了,像是小时候在家庭聚会上表演节目,可节目至少是她会的,姜晴说:“《大·探·二》我没唱过……” 她火候还欠着,这种唱功重头戏她哪里学过。 解振平不在意地挥了挥手:“管他唱过没唱过,凡是戏不就是西皮二黄,锦言的胡琴拉起来,你跟着唱就行了。” 姜晴苦着脸向孟逢川求救,孟逢川居然还在笑,安抚性地拍了拍她的背,小声跟她说:“没事,随便唱就行。” 他带着她到旁边的沙发上坐下,等着时间到了开席,姜晴莫名提着一颗心,想他说得简单,对她来说难度不亚于让一个文科生去考理科数学,还告诉她:随便答就行。 她跟孟逢川说:“你们家京剧氛围这么浓?过个寿还得唱上两嗓子?” 孟逢川笑着说:“老爷子好这口,你爷爷在家没事不来两句?” 姜晴想了想,认命地点点头。 寿宴设在绮梅厅,是个不大不小的宴会厅,共摆了三桌,并未请太多的人。孟逢川和姜晴还有解锦言、解锦屏兄妹坐在一起,同桌的还有解锦屏的朋友,多是年轻人和后辈。长辈们坐的是主桌,以及一些业内前辈,他们更聊得到一块。 姜晴正低头吃菜,孟逢川递过来了自己的手机,姜晴低头一看,是《大保国》的一段唱词。孟逢川说:“就这段西皮快板,他一会儿叫你的话,肯定是这段。” 姜晴问:“你怎么确定就是这段?” 孟逢川忍不住笑,低声跟她说:“他经常戏瘾犯了就爱来一段,这段总让我妈给他搭,我妈不爱理他,唱得很敷衍,他觉得情绪不够,想找个人跟他吵架而已,锦屏唱花旦的都被他抓去唱过。” 说的正是徐延昭和李艳妃“吵架”那段,姜晴忍不住笑了,觉得解振平也挺有意思的,就是个所谓的“老小孩”。 眼看着菜吃得差不多,酒也喝得差不多,主桌已经唱了起来,姜晴伸着脖子听着,一边看热闹一边担心被点名,像上课走神被老师叫一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