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28)
尔后,沈棠伸手点了点她的肩膀,继续道:我是说,你背上两吨的偶像包袱,重不重? 不知道是不是像沈棠之前所说的,她确实有些惦记拥有一身浩然正气,神鬼不侵的谢曜灵,今天见面的这几分钟里,对谢曜灵动手动脚的次数比前几日加起来都要多。 谢曜灵肩膀处被她的指尖点到,身体不自在地僵硬了些许,却也没退开,只是破天荒地有跟沈棠进行这种无聊对话的冲动,竟然顺势接了一句: 还行,不劳惦记。 沈棠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乐不可支地看着她,眼眸里含着几分戏谑的意味。 这一幕恰好让远处的小花看见,越发猜不透沈棠和谢曜灵的关系,只认为沈棠的胆子不是一般的大。 若是旁人对上谢曜灵那张石头般的脸,别说是跟她开玩笑了,便是笑到一半遇上她,嘴角也会不自觉的僵硬,哪来这样从容自若的氛围? 小花琢磨出几分不明觉厉,在心底又夸了一下自己的艺人 棠棠真是有魅力。 连谢总亲戚那样的性格,都能跟她成为朋友。 哎,你还没说你怎么忽然来剧组了呢?沈棠用指尖悄悄在兜里拨弄着小纸人的三角片小手,不忘抬头又问谢曜灵一句。 谢曜灵云淡风轻地撇出二字:公事。 好像事情到了她那里,永远只有两种回答,要么是私事,要么是公事。 沈棠也已经习惯了她这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的性格,听见她的话,从善如流地点了点头: 那行,你去忙吧,正好我下一场时间也要到了。 谢曜灵点了点头。 两人便像是大路上相遇的老朋友,闲谈两句就各自散了,期间也就只有两下玩闹的动作,看不出别的端倪。 谢曜灵甫一走回云想容那边,正想多观察一下她的灵魂状态,就听见一旁传来道不太客气的调笑声: 哟,今儿个太阳打西边出来了,瞧我这遇上了哪尊佛啊?这不是谢家的曜灵姐吗?算算也有四五年没见了吧。 那是个青年男人的声音,因着刚换完声的缘故,嗓音听起来有些低沉,含了点鼻音在里面。 谢曜灵适时地挪了下脑袋,凭借那人银白色的气,回想起了这人的身份 同属于世家,南方吴家最年轻的小儿子,吴东望。 吴东望原本只是出来替吴家接个单子,听完雇主的要求之后,不情不愿的牺牲了懒觉时间,大早上地往这边赶,没成想倒碰上了谢曜灵这么个意料之外的人。 因为近几年都没有在世家大会上露脸的缘故,谢曜灵这个别人家孩子的优秀典范,着实让不少同代的人一听见就觉得糟透了心。 那种想挑战她,将她从神坛上拉下来的愿望没得到满足,只能憋在心里的发闷感,造就了吴东望一见到她,就发表了以上那番阴阳怪气的言论。 不知道的真以为他们有什么过节。 发现谢曜灵听见他的话没有什么反应,吴东望还往前踱了两步,脸上挂着三分真三分伪的笑意,又顺嘴多问了一句: 曜灵姐怎么也来剧组?接生意啊? 他到现在还以为在这里遇上谢曜灵只是单纯的巧合。 但是谢曜灵身为更早过来的人,在听见他声音的那一刻就反应了过来 云想容坏了规矩。 一事不问二神。 说不定今天来的,不止吴家和谢家。 谢曜灵依然没搭理吴东望的话,反而是转向云想容的那边,彼时云想容已经去后台换衣服化妆了,原地只留了个她的助理在。 那助理虽然不知道他们俩的来历,只将他们当作是云想容请来的朋友,所以这时候还能相当热情地给他们递水。 只在心里嘀咕着谢曜灵和吴东望的穿着。 谢曜灵的银白色唐装,胜雪白衣的超然气质搭上出她古井无波的神情,无端端就塑出点让人不愿接近的冷淡来。 至于旁边的吴东望 小慧见过有排场的二代,奢靡的、沉稳的、低调普通的,印象中都有那类型的存在,但吴东望和他们都不太一样。 宝蓝色的长袍褂子上绣着吉祥的纹路,那流淌着暗光的布料一看就知不是凡品,手中握着一串沉色佛珠,身上却找不到一个小慧能认出来的名牌,唯有那傲然而立的姿态让她捕捉到一点熟悉。 小慧在脑子里搜寻了一下,思考的同时,目光下意识地关注已经在镜头里的云想容,灵光从脑海里骤然闪过! 对了,是时代感! 比起当代那些美酒、跑车在手,日常爱好是泡吧和逛会所的奢二代,还有那些沉迷事业无法自拔,周身气度却着实不凡的正经二代们来说,吴东望更像是从历史上的深门大宅里走出的人物。 像是官窑里烧出的白瓷,让现代人看了只有一个感觉: 真好看,真贵,适合放在博物馆。 想到这里,小慧觉得有点儿奇怪,越发看不透来人从事的行业,只能暗自猜测,可能是哪些注重传统文化继承的当代大家族里培养出来的人吧。 这个想法已经是她脑洞的极限了。 谢曜灵径自接了矿泉水,拿在手里没有半点要喝的意思,吴东望平时在家喝的最多的是茶,对矿泉水也没有什么特别的爱好,甚至都没接,只摆了摆手示意自己不用。 三人莫名其妙地陷入了沉默。 吴东望看过云想容的照片,对她的身份也有一定的了解,现下见她要去拍戏,正好观察她所在的环境,只余光还忍不住地瞥谢曜灵,心想: 她怎么还不走?难道她并不是来接生意的? 听说谢曜灵近几年已经很少替谢家在民间出面的,更多的时候都以公职人员的身份出现。 恰在此时,旁边递来一道礼貌的声音: 请问,云想容,云小姐,是在这个剧组吗? 吴东望彼时正占着云想容休息时的那张椅子,双手背在脑后,百无聊赖地用目光扫过剧组里的布置,听见这道声音,他一时间觉得有几分耳熟,转头看去 一个背着黑色书包,戴着黑色边框眼镜,手里却拿着老旧罗盘的男生,正有些惊讶地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另一边的谢曜灵。 然后他迅速地张口喊道:吴哥,曜灵姐? 语气里有些疑惑,同样意外于在这里见到他们俩。 谢曜灵对他轻点了点头,当作是答复。 吴东望联系了一下他刚才问的问题,这会儿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当即从躺椅上一跃而起,眼中露出凶光,觑向在一旁的小慧,毫不客气地问道: 云想容竟然同时请了三家的人?她是想挑衅谁? 一个戏子而已,就敢破坏他们世家的规矩,简直是笑话。 小慧被他突然发作的模样惊了一下,虽然事情已经超出了她的预料,云想容在这之前也没有支会过她一声,但她还是习惯性地给自家艺人打了掩护: 很抱歉,我不太了解云姐的私事,她现在暂时在忙,一会儿等她有时间了,我再让她给你们答复,好吗? 说是这么说,小慧听到他话里的那个请字,内心里满是困惑,不知道云想容这么个脾气的人,怎么还能给自己找来如此一拨爷。 奈何这回答拿去在新闻发布会上讲还行,对着吴东望,可就是找错了人。 吴东望当即冷哼一声,拨弄着手里的佛珠,神色阴晴不定地回道: 向来只有别人等你吴爷的道理,既然她这个当事人都不着急,我就更不急了。 说完,他拨着佛珠的动作顿了顿,从从容容地一整领子,朝剧组外去了。 要不是最近吴家在龙城这边的支脉出了些问题,他也不会代替家族来这边一趟,眼下既然给钱的那位雇主不着急,他这就先回家处理了家务再来。 尽管小慧不知道吴东望真正的身份,但是这半点也不妨碍她正确连接上云想容的脑洞,试图替她挽回这些人。 毕竟,要是云想容知道自己不过是拍一幕戏的功夫,助理连她的一根救命稻草都没握住,回来等待小慧的就只剩公司里的最后一顿饭 铁板炒鱿鱼。 小慧很努力地在挽回:这位先生 吴东望却全然不吃这套,径自拂袖而去,留下原地那个刚来的陈实看了看他的背影,又看了看从头到尾无动于衷的谢曜灵,试探地喊了声: 曜灵姐? 似乎想知道她的打算,才好决定自己下一步的动作。 谢曜灵有通灵的本事,不过是来这里和云想容见过一面的时间,就已经把事情猜测得七七八八。 她不想帮云想容解决这个事情。 原本她还在思考要怎么委婉的拒绝,又要怎么和谢家那头交代,这会儿见到对方主动送来同时请了世家子弟来做事的把柄,她也就顺着意思往下提了一句: 麻烦转告云小姐一声,让她先想好究竟要请谁过来,再来答复我。 说罢,她就这样从云想容所在的休息区,朝沈棠所在的那边而去。 小慧之前听了那个介绍人对谢曜灵的称呼,知道她的名字,闻言忍不住再一次出声挽留:谢小姐 谢曜灵假装耳朵也忽然不好使,愣是充耳不闻地离开了。 留下原地那个新来的陈实,对上小慧恳求里带了些期盼的目光,他干巴巴地露出个笑容。 小慧:这位先 陈实立刻将自己的罗盘收了起来,还不忘从背包里掏出自己的大学学生证:哎呀真的不好意思,我刚才想起来今天有一节专业课,我得先赶回去上课了,再见。 说完他即刻转身,离开的身形能与兔子赛跑,一溜烟就不见人影。 小慧: 她在思考自己的这顿铁板鱿鱼里到底加不加孜然。 沈棠今天有一幕和云想容对上的戏份。 但那着实太过简单,是阿碧和其他刚进宫的秀女去御花园里参加皇后举办的花宴,正巧碰见庄琬,其中一个女生喜形于色,太过兴奋没看路,不小心撞上庄琬,差点丢了命的事情。 当时阿碧在旁边求情,却只得了庄琬一句简简单单的话: 这伶牙俐齿的,你在劝我改主意? 随后,她慢条斯理地把弄着小指的护甲,随意至极地吐露一句: 你算什么东西? 仅仅还是嫔位的庄琬,就给阿碧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更是在日后让阿碧在往上爬的过程中,始终记得庄琬曾对她是何等的不屑。 这直接奠定了两人日后争斗的节奏。 在开拍之前,因为是和云想容这个主角对上的戏,蒋导还特意将沈棠喊过去给她讲戏,不论是在她的神态,还是在她的言语上,都在提点她等下该怎么演。 气势最重要,但是你不能太过张扬,要含而不露。蒋致信说着说着,顺手拿过旁边场记搁在桌上的一杯水,是倒满了水还没喝过的一个塑料杯子。 她对你而言还不存在竞争力,你被冒犯了,虽然心里有怒意,但不能太张扬的表现出来,会掉身价,懂吗? 沈棠看了看他手里小幅度晃了晃,却没有发出半点声音的水杯,相当理解地点了点头。 蒋导只着重说了这么两句,见沈棠的模样能轻易地将那种目中无人的不屑诠释出来,知道她不用力过度就能够拿下这一幕,对她点了点头,示意她可以过去准备了。 三、二、一 这一幕戏开始了。 小花捧着脑袋津津有味地看沈棠含一身王霸之气,占据整个荧幕四方,冷不防旁边却坐来一人,她用余光随意瞥去,下一刻差点把自己眼珠子给瞪下来。 她着急忙慌地从自己的小板凳上起身,甚至还对谢曜灵弯了弯腰: 谢小姐,您这是忙完了吗? 她注意到之前谢曜灵和几个陌生的人在云想容那边的场景了。 身为景海娱乐的内部人员之一,比起外人,她对谢曜灵的身份还是多少知道一点的,也相当明白公司大楼里的一些风水设计是出自她的手。 再结合另外两人手里的东西和装扮,小花多多少少也能猜测出: 云想容遇上麻烦了。 但是只要没和沈棠扯上关系,她就假装并不知道这件事。 谢曜灵不置可否,只对她浅浅道一声:坐,我只是来看看她拍戏。 这话说的 好像她还能看见似的。 小花遵循着领导说的瞎话也是金句的真理,默认地点了点头,没着急着坐下,反倒是很贴心地指了指旁边的桌子,问了她一句: 谢小姐,棠棠刚才叫了一份奶茶外卖,还多点了杯热红茶,您要不要试一试? 谢曜灵心头稍动,点了点头: 好。 不多时,一杯温热送到了她的跟前。 谢曜灵将手杖横放在膝上,接过那杯已经插好吸管的红茶。 明明是用来配奶茶所用的红茶,比起那些远远就能闻到沁人茶香的茶饼所冲泡出的味道要逊色许多,谢曜灵却觉出几分甘甜。 是恰到好处的心意。 她看着沈棠那团跃动的耀眼红色,感觉眉目都被那火光映得热乎许多。 在她的正前方,沈棠和云想容的戏份正面对上 沈棠原本的感觉相当自然且流畅,但和云想容正面接戏的时候,却感觉出稍许的不对劲,依然是老毛病发作。 她原本要连着阿碧一起斥责的话顿时就消散在了嗓子眼里。 自从目光漫不经心地瞥向云想容脖颈之处,她的眼睛就中了邪似的,再次盯向那块深蓝色的鹅卵石,目光拔都拔不回来。 以至于镜头里安静了好几秒,她的台词都没飘出来。 乍一看就像是忘词 蒋导一口气冒了上来,语气败坏地重重喊了一声:卡! 他对沈棠今天的状态感到一点谜,之前那一幕和皇后长长的对话都中规中矩的过了,怎么现下这一幕统共就两句话,她还能忘词? 云想容听见导演的声音,从戏里走出,抬手收了收自己的衣领,像是不经意地挡住了那项链,隔绝了沈棠的目光。 沈棠这才从那中邪似的状态里惊醒,而后往场外一瞧,见到蒋导不太好的脸色,心里跟着一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