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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着手帕掩嘴,一手撑着腰,江南姑苏人,杨柳细腰婉约柔弱,大抵说的就是八艳这样的江南美人儿。凑近凤仙的桌旁,不客气的坐在她身旁,正好对着她的客人,抿着嘴对上男人一笑,心都要软了。这是坏规矩的事儿,一桌一客一姑娘,谁也碍不着谁,各凭本事。可八艳不管,听说今儿来了大客,她一料,那肯定是在凤仙这桌无疑了,抱不走大佛,揩层皮也是好的。 眼光对上旁边的凤仙,拖着笑音,“凤仙姐,你今儿可真是好看,比往日看年轻了不少,乍一看一点儿也不像过了三十的人儿,回头你一定要教教我,瞧我这二十五的光华,看着都比你老了几岁呢。”她一面说,一面拿帕子的手摸着自己的脸做惋惜状。 过了三十?那是三十几,三十一,三十二?还是三十八?那可差远了,果然对面的男人嘴角一抽搐,无意间在凤仙的脸上打量了几眼,男人都是这样,哪怕自己老了也要找个年轻的。凤仙察觉到,只觉后脊梁骨被冷风吹似的,一通气儿不能发,她今儿扮的是温柔贤惠的式,只能牵强起嘴角干笑着,捏着帕子掩嘴,“八艳meimei说哪里话呢,陈先生是我的常客,我什么脾性什么岁数,他能不知道么?陈先生,你说是与不是?” 陈先生听见凤仙的软语,手里又牵着温润玉手,魂早不知抛到哪里去了,直点头说是,是,凤仙心里自然高兴。楼里的哪个不知道,她八艳就是个不受待见的人,谁遇着了都惹得一身sao,她早跟曹mama说了要赶她离开,可曹mama说进了这行出去了能干什么,何况她又是唯一一个南方的,留着以后准有好处。现如今,主意打到她的头上来了。 常客?那今儿的大客不是他?八艳瞧着那一副色心诺诺的模样,她也早该想到,寒暄了几句便要离开,随手伸进陈先生的口袋里,摸出几个银元来,噗嗤大笑道:“我一瞧陈先生就是个重情义的人,哪里就能嫌弃jiejie呢?得,你们聊着,我先走了。” 凤仙只恨得牙痒痒,她费了半天的口舌,还没捞着好处,到叫她捷足先登了,心里骂了句贱人,忿忿的。 八艳饶身到了旁桌,站在金巧的椅子背后面,也不坐下,扶着她的肩,锤搡着,朝前一看,笑道:“巧姐可真是巧了,”手上搭着她的辫子,一握住,哟了一声,四下里都朝着她望,她倒一点不在意,惊讶道:“巧姐,你这头发真是越来越稀了,陪人是要紧,可这身子更要紧啊,明儿个就赶紧叫曹mama给你买些枸杞子红枣什么的泡泡水喝下去,好好补补,别在喝这些花花绿绿的了,人的精气神都熬干了。” 金巧的性子急,不像凤仙好说话,两人来来往往喜欢打哑谜,到头来吃亏的还不是自个儿。金巧腾地站起来,愤恨的打掉她放在自己身上的手,骂道:“谁叫你多管闲事,平日里还不够讨人嫌的?要揩油上别处去,要是抢了我金巧的客人,我跟你没完!” 屋子里灯暗,乐器声吹着,这一桌的小麻烦,一旁人只当看热闹,八艳也不恼,把帕子扣在镯子里,笑嘻嘻道:“巧姐今儿吃了□□啦,脾气大的吓人勒,我好意提醒你,你还不领情,只当什么宝呢?”说着又转脸朝着桌旁的男人道:“王先生,你的底细我可都知道,银行里欠了一大笔款子,这会子还来充什么阔大爷。巧jiejie,你可要擦亮眼了,不要赔了夫人还倒贴兵勒,呵呵。”一面说着南方口音,一面笑的合不拢嘴,拿起桌旁的团扇掩嘴,笑的花枝一样。 金巧彻底来了气了,拾起桌上的茶杯就要往地下掷,“日你mama的!”摔手就走。 八艳知道这楼里的人都不待见她,可那也不打紧,她好过了就行,这年头,外头的都顾不上了,谁还同一个不相干的人置气?旁人都是一对一对的,就她一个人单着,人看不上她,她也看不上别人。像是河湖里的鱼,穿到这头,再到那头,随性自在。 迎面撞上一个人,一抬头,八艳愣怔了一下,随即笑道:“哟,这不是甄小莲么?你主子那头呢。”朝前走了两步,又趋身回来,托起她的手,笑盈盈道:“小莲,你这手指甲真好看,鲜红鲜红的。”一面说一面又抬手捋她的头发,“现在都时兴烫卷发了,瞧我的,赶明儿我带了你去。” 小莲一听,骇得弯腰就要跪下,八艳一把抓住她,依旧笑嘻嘻的,“这是干什么?现在不都是时兴握手拥抱么?还整着这一套子老迂腐作甚?快起来。”八艳口里客客气气的,似乎全都是真诚,可小莲听得出来,楼里有规矩,凡是姑娘们随身伺候的丫鬟,着装需一致,更不要说涂什么红指甲,烫卷发了,要是给曹mama知道了,定是要赶出去的,谁不知曹mama在规制上一点容不得情,要是被赶出去了,她还要不要活了。 “佟姑娘,奴婢有奴婢的规矩,哪能劳烦您呢。” “好一个奴婢有奴婢的规矩,话是这样说没错,可我今早在后厅里看见的可不是这样的嘞?”她哦了一声,像是突然想起来什么,道:“对了,我今儿听锦绣说喜欢吃桂花糕,我一料想,这整个楼里就属你手艺最好,你就当卖我个人情,亲自给她做一碟,如何?” 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八艳是在给她台阶下,什么桂花糕,什么手艺好,她哪里会这些。无非就是要她给锦绣低头,纵是知道她的把戏,也不能发作出来,赔着腰笑道:“佟姑娘说哪里的话呢,锦绣姐要是想吃,我随时就做给她吃,您放宽心好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