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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宛初捻着杯子在指尖转动,闻意提起地上的酒瓶看仔细了标签,那是他不太喜欢喝的酒,除了应酬平时几乎不喝。但是他的父亲以及一帮年纪差不多大的朋友喜欢喝,他倒是没有想到,裴宛初这么年纪轻轻居然喜欢喝这种酒。 后来想到裴宛初在A国长大生活多年,也许是受环境影响,喜欢这种酒也不奇怪。 楼前新装的灯泡,瓦数不高,他们刚好坐在光圈范围内,灯光给两个人的脸加了一层柔光效果,闻意的脸退去了锋芒,裴宛初的脸退去了拒人千里之外的冷傲。 裴宛初举着杯子时不时来一口,很小一口,沾湿嘴唇的程度,与其说他在喝酒,不如说他更像品酒。 “白导也喜欢喝这种酒吗?”闻意问,毕竟刚才裴宛初没有挽留白昊作陪。 裴宛初摇摇头:“他啊,说这是老年人,老头子才爱喝的。他不喜欢,他喜欢我家的杨梅酒,每次啊都要从我这里带走一瓶,我说给他做一缸吧,他说离开了我家的风土,没了每天被我的气味熏陶,那酒就失掉了风味。” “我看他啊,倒不是怕什么失掉风味,纯属蹭得喝起来香。” “那小初为什么喜欢喝这种酒?” 闻意问完就后悔了,裴宛初本平静的面容听到这句话迅速的落寞下去,他停止了转动杯子的手,眼睛定定的看着杯里的液体。 暗色的液体上有着灯泡的倒影,手一抖碎成了无数个光点,像极了他童年家里那盏六层水晶大吊灯的倒影。 中年的裴振林把他抱在大腿上,左手举着水晶玻璃杯,里面放着一大块冰球,装着半杯子这个颜色的液体,在他的鼻子边晃两圈问他。 “宝宝,香不香?” 他伸手去抓,裴振林一手握住他小小的身板,一手扬开。 “诶,宝宝,这个你不能喝的,你还小,等到你长大了就可以喝了,你现在啊只能闻,只能看爸爸喝。” 这样的场景从他会坐开始,在他的记忆里似乎每天没有落下,天天重演。 裴振林在家最大的乐趣就是抱着他品酒,时不时给他闻一口,然后告诉他很好喝。 “那玩意有那么好喝吗?”这是裴宛初幼小心灵的第一个疑问。 后来裴振林不再抱着他喝酒,不再出现,年幼的他对于离别只有一个概念:再也不能坐在他的大腿上闻酒了。 满合法饮酒年龄的第一天,他偷偷跑去买了一小瓶这个酒,躲在无人的角落咕嘟咕嘟灌进嘴里,酒太辣,他还没咽下泪流满面。 他顾不上抹去脸上的泪水,心里反反复复问着父亲:“爸爸你说它好喝?可是为什么我觉得好难喝。” 那时的他不懂,喝了这么多瓶后他懂了。 酒好喝是因为它难喝……(注) 裴宛初深吸一口气,低声说:“因为我的父亲爱喝……” 他沉默不语一口饮尽杯中酒,提着瓶子站起身朝着茶盘努了努嘴:“闻总,麻烦你顺个手,要是实在不太顺手,放着我明早弄。” 他匆匆转身,没有道晚安,没有说再见,提着瓶子走进黑乎乎的房间,关掉门才敢用手背抹去脸上的潮湿。 闻意看到了裴宛初转身前,眼眶里迅速涌上的湿润,看到了他脚步的慌乱。 他的目光追随着裴宛初的背影,似乎穿透了厚厚的木门,看到没开灯的房间里,他蜷缩在黑暗的角落。 他叹了口气,轻轻的收拾茶杯茶具。 山村里的生活用水引自地下,粗过滤一遍即使用,这样的天气里算得上冰凉刺骨,闻意一点不觉得凉。 他心里隐隐自责,很明显他无意间犯了一个错,一个让裴宛初难过的错。 清晨,雾气蔼蔼,厨房的烟囱朝天放肆的喷着白雾。 闻意拉开房门,碰到了刚洗好澡,头发盘在头顶的裴宛初。 “早啊,饭好了,马上可以吃了。”裴宛初主动打招呼,看样子昨夜睡得挺好。 “你吃了吗?”闻意问。 裴宛初指指头发:“刚好呢。” “那我等你一起吃,我先去洗漱。” 闻意顶着散不去的黑眼圈走去了水池边,他昨晚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脑子里想到了很多。 关于自己的童年,关于那个突然消失的小孩的童年,还有裴宛初的童年。 他掏出钱包夹层里那张泛黄的旧照片,犹如财务推演一般,一点点的想象小男孩每长大一岁会是什么模样。 无论他想多少次,发大缩小眼睛,嘴唇增厚保持不变,最后都会成为和裴宛初一模一样的脸。 越想越睡不着,直到天快亮了才沉沉睡去,还没睡多久,又被电话吵醒。 作者有话要说: 注:这句词源自电影《伤城》金城武和梁朝伟的对话。 金城武问:“酒有什么好喝?” 梁朝伟答:“酒好喝,是因为它难喝。” 第48章 体验 楼前的空地里摆上饭桌,放上了两锅粥,一盆馒头花卷,还有几碟咸菜。 忙前忙后拿碗碟,端菜的是小喇叭和另外两个工作人员。 闻意问了句厨师呢? “他们烧上饭,就开车去镇上了,看看有没有集市,有的话采购原材料。” “早上好,带大家领略下原生态之美,看到没,这里的风景你们只在电视里见过吧。帅的人已经起床吃早餐了,丑的人还在睡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