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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陆北津从进了水悦台第二日,刚刚恢复了神志,便急着想见景瑜。 男人带着伤,背影默然地走出院落,却在院门前再也难以前进半步。景瑜亲手设下的禁制,让他寸步难行。 一丝愤怒在心底涌起,他压抑着转过头去,却瞥见外面一丛丛嫩绿的翠竹。 无念峰外也种了竹子。 陆北津仿佛看见了当年的无念峰,少年撑着脑袋,痴痴地望着竹叶,被禁足在主殿中,痛苦地等待他的归来。 他记得景瑜兴高采烈地告诉他,师尊,我把无念峰所有的竹子都数清了。 他那时心底没有起一丝波澜,冷言剿灭了少年的欢喜:“莫做无聊之事。衣裳褪下,双修。” 少年眸中的欢喜,霎时间变成了悲哀。 他那时怎么敢的。 陆北津失魂落魄地退了回去,已经明白了喻景神君的用意。 是了,他对不起景瑜良多,虽然景瑜能大度地斩去他的因果,但确实是该让他尝尝自己酿下的苦果。否则,即便景瑜真的回来,他又有何面目面对他? 景瑜倒是没想这么多。上一次在水悦台上警示了众仙门后,修真界便不再敢有人轻视喻景神君,连带着清幽谷的地位都水涨船高。 景瑜对外面的吃食很是热衷,走到哪里都想试试,可旁人一听神君想要吃食,便总担心玷污着他,送来的全是纯洁剔透的灵果,景瑜感觉自己都要吃成个果子了。他只能使了点小把戏,每每让人借云榕的名义,给自己带来当地的佳肴。 云榕知道后,无奈地伸手,揉乱他的发顶:“现如今整个修真界都知道,清幽谷的大公子是个爱好吃食的老餮了。小景,你可得对兄长负责。” 景瑜刚吃了酒酿圆子,正晕乎着,想了想,忍痛割爱地把圆子往云榕那边一推:“我们分赃!” 云榕心中熨帖,却哭笑不得,哪能真抢他的东西吃,意思意思尝了一个,便再也没拿这事说过景瑜。 中元节前,景瑜托人从清幽谷外带了一些河灯,趁着没事时出去放。 清幽谷的外层,精灵们一团团地簇拥在景瑜身边,陪着这位神君,将一盏盏精致的河灯推向河流中央。 别人放河灯,多数写的希望心爱的人平安喜乐,驱除邪障。最多不过是希望宗门繁荣,家族昌盛。 喻景神君本人的河灯就比较奇异,他写,希望天道繁荣,修真界平安。 这话写得他也有点害羞,就不敢给人看,只自己一个人偷偷地放。 河水沾湿了灯罩,载着一个个光点往下流去。景瑜跟了上去,一路护送河灯流出了清幽谷,进了水悦台。 水悦台此时没有客人,一片漆黑之中,只有一处燃了灯火。景瑜一时没注意,跟着河灯走到了灯火旁,垂眸,却在窗外与面色苍白的男人对视。 陆北津身上散发着一股奇怪的气息,搅得景瑜的好心情荡然无存,当即就想离开。 陆北津却已呢喃出声:“你来看我?” 此时离开便显得心虚,景瑜庆幸今日带了玉冕,陆北津看不出他脸色的难看,淡声道:“本君只是来放河灯,恰好路过。” 陆北津眼底闪过一丝黯然,却恍如感慨道:“他也最喜欢黏着我放河灯……” 他。指的是君卿吧。 景瑜微微垂眸,没有心情听陆北津吹嘘他曾经与君卿有多恩爱,毕竟君卿看上去从未对这人有过真心。但他如今心情已经坏了,他不开心,便也不想让陆北津过得太快活。 他颇为阴阳怪气地问:“他黏着你?” 或许是因为在水悦台养久了,陆北津此时气息颇为沉静,闻言露出回忆的神色:“他不方便下山,我便将每种河灯都买了给他,后来发现他只偏爱那几种,便又给他买了许多。原本只是在中元节,后来放河灯已成了他的兴趣。偏偏喜欢遮着上面的字,不给我看……我便也随他去了。” 这话说得极为宠溺,就是景瑜本人听了,也没往他与陆北津的过往上联想。只是没想到陆北津对君卿的思念,已经到了如此疯魔的境地,他只是随口问了句,便引出这么一连串的倾诉。 景瑜淡声道:“够了。北津魔君有空回忆,不如告知本君,魔界如今是何等情势。若是能助本君平定修真界此番劫难,你的愿景倒也并非没有商量的可能。” 陆北津抬眸看他:“你威胁我。” “如何?” “你若是能一直威胁我便好了……”以喻景神君的光明磊落,交易到最后,便不会推脱复活景瑜。陆北津无声地笑笑,将一块玉简交给景瑜,“这是魔界的地图。天道的控制无法深入魔修道,神君若要亲身进入,恐怕还需助力。而我愿意为神君效犬马之劳。” 那玉简中满是仙门与天道所不知的细节,想必是陆北津入魔后,在魔界九死一生捉摸出来的。这一份玉简珍贵无比,景瑜却微微摇头:“许愿灵签不会因外物改变,纵使本君需要你的助力,也不会因此更改接不接受你的愿望。” “分明只需通融一下,你我便都能各取所需。”陆北津的声音有些虚无缥缈,他不再提魔界之事,转而单刀直入地询问,“既然如此,敢问神君,何时才肯与我商讨许愿灵签之事?” 景瑜沉默了片刻,指尖搭上陆北津的眉心。男人犹豫一瞬,放下了抵抗,任由景瑜探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