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绿云

    秋风吹落了一片树叶，金黄色。

    叶与树枝辞别，缓缓地，缓缓地，落入了地上的落叶堆中。然后，被一双运动鞋踩扁。鞋子的主人是个少年，留着短发，面目清秀。

    少年穿着风衣，疾步而过，并未因为踩碎了一片叶子驻足。的确，谁会为了一片叶子绕路？就像，谁会因为一只蚂蚁的死而披麻戴孝？

    “叮铃铃~”门口的风铃被吹动了。

    少年停下，推门，这是一个咖啡馆，建在市郊的咖啡馆。说来奇怪，这种选址，并不多见于咖啡馆，反而是酒吧，热衷于这样的郊区圣地。毕竟，这样离市中心的达官显贵们远一些，不容易“酒后误事”。

    咖啡馆依山而建，群山叠嶂，将一片大湖囊括其中，倒是颇有些潜龙于渊的意思。只是可惜，所谓的“龙”只存在于传说之中。

    “欢迎光临！”服务生喊道。一席正装，少年看了看自己略显狼狈的衣服，站在原地，拍了拍，走了进去。

    虽然不像是西部片里那样可以拍出一个人形的灰尘，但是依然落下了几片碎叶，显然，山路并不好走。

    少年扫了眼价目表，嗯，高昂的售价，这里的一杯咖啡，似乎在市中心的咖啡馆都能买三杯。

    价格高，普通人自然不愿意来，而偏僻，富人也少有光顾。这让少年觉得店主的脑子是否被上帝在关门的时候夹了一下，否则，断然想不出如此的营销策略，简直就是，烧钱。

    “两倍抹茶拿铁。”少年走到台前。

    “先生，一共是500龙门币。”服务生笑着说，声音不大不小，和煦的笑容一度让人有如沐春风之感。

    细细感受之下，确实有一股暖意，但不是从心中升起，而是面前的吧台上有一个精致的鼓风机在孜孜不倦地吹着风。小巧，隐蔽，如果不是面部的皮肤颇为敏感，想来是很难发现的。

    递过去几张蓝色的纸币，少年在窗边找了个位置坐下。

    咖啡馆里的音响放着舒缓的音乐，唔，似乎是小提琴曲，但是少年的确不知道是什么曲子，因为他只是一个学生，不学音乐的学生，仅此而已。

    ……

    “先生，您的拿铁。”服务生单手托着托盘，另一只手放在身后，站在了少年的桌前。

    少年闻言，转过了头，看着服务生将两杯拿铁放在了桌上，身后的窗外，一对说不出名字的水鸟已然起飞，向着远方飞去了。

    “请您享用。”侍者鞠了一躬，随后转身离开。

    少年捏起汤匙，在杯中搅动着，咖啡师劳神费心好不容易画出来的图案瞬间被搅了个粉碎，随后少年放下了汤匙，只留下杯中的一个漩涡。

    “先生，您在等人？”一个穿着正装的青年走了过来，齐耳发，菲林。

    “可以这么认为。”少年点头。

    “介意我坐在这么？”他问。

    “随意。”少年耸了耸肩。

    “250龙门币一杯的抹茶拿铁，看得出来，先生是个阔绰的人。”青年道，嘴角翘起一个让人舒适的弧度，少一分显得尴尬，多一分则像是嘲讽，“不过，像您这么阔绰的，一般都不会选择来这里。”

    “像您这么阔绰的，也一般不会选择把钱放在这种事业上。”少年也笑了，抿了口咖啡，“少东家阁下？”

    “正是。”青年脸上笑意更浓，伸出了手，“在下叶宇，经营着这家咖啡店，不知您是？”

    “凌星。”他说，“在这么偏僻的地方开一家咖啡店，东家之意不在财吧？”

    “不必多说。”叶宇摆了摆手，“先生一人点两杯咖啡，一个人到这么偏僻的地方一次点两杯咖啡，先生之意不在杯吧？”

    “倒是个妙人。”凌星心里想到，却是拿起咖啡再次喝了一口，道“不过担心一杯不够喝罢了。”

    “那也可以喝完续杯吧。”叶宇说，“本店的咖啡，一向是免费无限续杯的。”

    “大意了。”凌星心里咯噔一声，但很快掩饰了自己的尴尬，“但是那样，就没法体验热杯和凉杯的区别了。”

    “本店也提供常温咖啡。”远处吧台的咖啡师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桌子边，“当然，冰的也有。”

    “……”凌星沉默了，对方似乎把自己所有的借口都说完了。

    “我猜，你是在等人吧？”叶宇笑起来，碎发在灯光下笼罩上一层金色的光晕。

    “对。”凌星随即也大方承认了。

    “在等一个女孩儿？”叶宇脸上露出了果然如此的表情，“还是说，已经被放鸽子了呢？”

    “确切地说，我在等一朵云。”凌星望向了窗外，时值下午，阳光很是明媚，天空的确是万里无云。

    “一朵云？”叶宇脸上露出了疑惑的神情，正欲追问，风铃的声音再次响起。

    随之而来的，还有一段女声，不算空灵，也不算低沉，恰到好处的磁性。

    “老板，一杯康宝蓝。”来人穿着一袭衬衫，百褶裙，银色的头发略带一丝青色，翠绿色的瞳孔，煞是好看。

    “对，一朵绿色的，遥远的云。”凌星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转过了头，看着少女。

    少女点完单，付了账，就在不远处找了个位置坐下，自始至终，没有回头，似乎完全没有察觉到少年的目光一样。

    “你管这叫云？”叶宇强压住了内心的咆哮，也将视线移向了女孩。

    女孩半靠着椅子，从随身的手提包中拿出了一本书——《泰拉地理概要》，凌星隐约从“自己”的记忆中找出了封面上的几个字。

    “小姐，您的咖啡，还有，巧克力。”咖啡师将精致的瓷杯放下，又从托盘上拿下了一块金色包装的巧克力。

    少女点了点头，却是没有抬头的意思，似乎已经完全沉浸在了书中。

    “她啊，是我们这里的常客了。”叶宇回过头，对凌星说，“你，喜欢她？”

    “不是。”凌星摇摇头，“我高中还没上呢，对这些，没有想法。”

    “那还特意来这里等她？”叶宇笑道，“欲盖弥彰，可没有什么作用啊。”

    “我自然不是为了等她。”凌星摇了摇头，“只是为了，确定一件事。”

    “确定什么事？”叶宇追问。

    “真的有傻子来你的咖啡店消费。”凌星笑道，抿了口咖啡。

    叶宇愣神，随后，也跟着笑了起来。

    “以及，我真的来到泰拉这件事。”少年在内心默默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