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嗅到了旁人的气息贴近,梦中的周妙宛下意识鼻尖微耸,和发现了入侵者的小兽一般。 离得太近了。 虽下着雨,天光也并不暗沉。 他连她额发处细细的毳毛都看得一清二楚。 李文演握着毯子一角的手滞在了半空,不敢再动。 她没有醒,只吧嗒了两下嘴,把脑袋偏向背光的方向,继续睡。 还好,他没有惊扰她。 李文演悄悄松手,走远几步,长舒了一口气。 —— 最近,周妙宛觉得屋子里好像进贼了。 她不爱用唇脂,一来是她唇色本就好看,二来是用了唇脂,喝水吃东西都不方便。 妆奁里唯一的那盒唇脂,还是之前和姜向晴一起闲逛,被她撺掇买下的。 结果晨起坐在镜匣前梳头,周妙宛忽然发觉唇脂不见了。 她狐疑地翻找许久,也没找着。 “奇怪……也没有贼偷人唇脂的吧?” 她嘟囔着,只能当是自己搞丢了。 结果傍晚,她就看见弦月嘴角有一抹可疑的红。 周妙宛无语凝噎,她拉过弦月的手,对她进行了深刻的思想教育。 弦月对着手指,说道:“对不起,娘,阿月错了。” 倒也算不得什么大事。 周妙宛自己小时,也曾偷偷偷用过嫂嫂的胭脂。 所以教育完后,她总结道:“不问自取是不对的,下次一定要和娘说。不过,阿月长大了,想打扮自己也是很正常的。” 弦月却说:“娘,我是听先生说了一个典故,才想着试一试的。” 周妙宛奇道:“什么典故。” 弦月答道:“叫晓妆染梅呢,听起来好玩,我想试一试。” 原来是这个。 中原的冬天,待在屋里无聊,为了消寒,便有这个习俗。每天画一片梅花,算着日子出数九寒天。 胭脂和唇脂颜色好看,也有许多女子都是早上梳妆时,顺手沾了妆奁里的好颜色去描。 这里没有这个风俗,难怪弦月听了觉得稀奇。 周妙宛便笑道:“已经入春了,等下一冬来,娘陪你一起画,好不好?” 弦月猛点头,不好意思地把唇脂塞回了周妙宛掌心。 正巧,李文演提着竹制的水壶,推开了院门。 ——春天是杜鹃花开的季节,周妙宛照着书在学插花。她嫌日日跑到原野上去摘太麻烦了,故移栽了一片在墙根下的小花圃里。 眼下看到他,周妙宛是有点心虚的。 原因很简单,她最近确实懒怠,栽是栽了,可侍弄花太费神,过了兴头上那几天就烦了,后面都是李文演在照料。 弦月拉拉周妙宛的袖子,说道:“娘,我把先生给我的那消寒图先存在你这儿吧,等冬天了,娘再还给我。” 她怕自己搞掉了,哒哒地跑回去又哒哒地跑回来,把那张没添色的梅花图递给了周妙宛。 周妙宛应下,和李文演对望一眼,两人皆没说话,只微微颔首,算作招呼。 到了晚上,周妙宛刚要睡下,突然翻出那张消寒图来。 这东西没什么稀罕的,拿笔浅浅勾了梅花的轮廓出来就好了,她也会。 不过李文演画的确实精细,没有敷衍小孩的意思。 她把图卷好收起,脑子里忽闪过一个念头,从床上坐起,在床头的小几上展开了它。 周妙宛心念一动,不知是想起了什么,用食指蘸了些胭脂,抹在了第一片花瓣上。 画上这一瓣后,周妙宛有些赧然。 她这是在违背和弦月的约定吧。 算了,过些日子叫李文演再画一幅。 她这样想着,将这消寒图粘在了小屏风后。 翌日晨,周妙宛早早起了,她伸着懒腰,推门走进好春光里。 花圃里的杜鹃开得正艳,她很喜欢,望着眼前大团大团的红云,一时竟舍不得去折。 周妙宛丢开了剪子。正好插花用的瓶儿还没找到适宜的,过会儿再折吧。 想什么来什么。 李文演悠悠地骑着驴来了,驴后拖着个小板车,上面放着几个木条扎的箱子,里头铜瓶瓷瓶都有。 好怪,周妙宛忍不住多瞅了两眼。 她发自内心地说道:“你和驴的气质挺配的。” 李文演神态自若地跳下驴。 他就当她在夸他了,还极其自然地朝她伸出手:“跑腿钱。” 周妙宛从荷包里摸出银子丢给他,欢天喜地地去牵驴进门。 这是第几块了?李文演稍加思索,把它纳入了袖中。 《瓶画谱》有云:贮花须先择瓶,春冬用铜、秋夏用瓷。 周妙宛寻了好久,可见到的铜瓶总是笨重,瓷瓶总是粗糙,一直拖到杜鹃都快谢了。 眼下他挑的这些倒都不错,周妙宛最喜欢其中那只影青瓷瓶,只比巴掌略大些,小巧玲珑。 周妙宛发觉哪里不对了。 北境瓷器珍贵,何况这一看就是景德镇窑里出来的影青瓷呢? 她给的三瓜俩枣怕是不够的。 她抬起头,见李文演正半蹲在毛驴跟前,抓了把秸秆喂它。 见她在看自己,他开口说道:“周娘子,可还有什么吩咐?” 他学着旁人的叫法来叫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