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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太医脸上是一贯的老大夫的严肃,说话也是带着严肃的口吻,但在注意到景御拧着眉头、浑身散发着恐怖的低气压时,他脊背一凉。 “陛下放心!”他战战兢兢地补充说道,“因为发现得早,楚公子这状况不算严重。吃几副药,再好好睡一觉,休养两天就好。” “另外,今晚上还是要注意点,万一再着凉了可能会引起发热。不过陛下您放心,引起发热的可能性很小,只要这一两天注意保暖就没什么。” 钱太医这是第二次给这位楚公子看病了。 他给陛下看病时,都没这么大的压力——当然,给陛下看病的时候很少,除非特别严重,陛下不怎么宣太医。他大概算是历史上少有的比较清闲的太医了。 给陛下看病时,陛下有时手里还拿着卷书或是拿着奏折看着,好像半点不关注看病的结果是什么样,也不会插手什么。这样省心的病人可算是大夫们最喜欢的了。 钱太医常常感慨,他这命还算不错。别的太医要给皇帝看病,还要去给后宫那些贵人们看病,一个不幸就得面临掉脑袋的危险。而他就给陛下看病,陛下也从没说过什么“治不好就摘了你的脑袋!”这样类似威胁的话,佛系得好像全然不在乎自己是生是死似的。 然而,给这位楚公子看病时,他终于体会到了那些给后宫宠妃看病的太医们的苦恼。 陛下在一旁盯着,紧蹙着眉尖不要钱似的散发着冷气,让他压力很大的啊。 从陛下这态度可以看得出这楚公子的受宠程度。何况现在京城里有点门路的人家都知道,陛下后宫有位极为受宠的公子,陛下甚至为了这位公子甘愿不置后宫,一心一意。 钱太医很识趣地又补充了一句:“微臣看楚公子的身体已经比上次好多了,虽然比常人还要稍微不如,但如此这般调养下去,不出一两个月,便可大好,与常人无异了。” 楚凤岐躺在床上听着锦帐之外景御和太医的对话。 他关注的重点是又要吃药了。 想到又要吃那些苦苦的中药,他就觉得喉咙里似乎有股苦涩难咽的中药味。 哦,还有,他没有发烧,没他想的那么严重,只是着凉了。这让他稍稍庆幸,起码没那么严重的话,可以少吃点中药。甚至如果只是着凉了,他可以偷偷地把药倒了,或是喝一半倒一半。 这么一想,他稍稍欣慰,没那么苦恼了。 景御已经跟太医说完了话,撩起锦帐的一角走了进来。 这里是他自己的寝殿。景御的寝殿没烧地龙,重新烧地龙也要好一会才暖和起来。 而楚凤岐这里是一直烧着地龙,暖烘烘的。 “觉得怎么样?还难受吗?”景御在他床头旁停下,微一弯腰伸出手似乎想摸摸他的额头,但那只手在半空中顿了顿,不着痕迹地拐了个弯帮他掖了掖被角。 “陛下,我只不过是小小地着凉了,现在躺了一会已经没事了,一点不难受。”楚凤岐眨眨眼,很诚恳地劝道,“现在也很晚了,您要不先回去休息吧?” “太医说有可能会引起发热。”景御皱着眉头看他,表情有点严肃,似乎是觉得他对自己的病情太过随意。 他被这么看着,有点小小的心虚,毕竟刚才他还在想着要怎么逃过喝药。 但他不想喝药的决心很坚定。 他继续诚恳地“好心”地劝道:“陛下,我会注意晚上不让自己受凉的。您明天早上还有早朝,还是先回寝殿休息了吧?” 让景御继续待在这里看着,他等会怎么找得到机会逃避喝药? 景御眸光幽深地看了他一眼,意味深长地说道:“是不是觉得孤不在这,你就不用喝药了?” “陛下说的哪里话?我像这么不分轻重的人吗?”楚凤岐挑眉反驳了一句。 然后他侧过身去背对着景御,小小声地嘟哝:“我好心劝陛下回去睡觉,结果陛下却觉得我别有用心……” 沉默了一会。 景御声音低沉地道:“刚才不还吵着要听故事吗?” 这声音一如既往的声线华丽,如醇厚的美酒般极富韵味,但又似乎比平时多了点柔和。 楚凤岐怀疑自己的耳朵有错觉,或者是自己异想天开,因为他觉得景御这话像是在哄他,还是那种转移话题的笨拙方式。 可他也是真的不想听故事。谁要听恐怖故事啊! 也就是在这时,有人拿了熬好的药过来。 “楚公子,药已经熬好了,您看?” 楚凤岐:“……” 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到底是苦苦的中药恐怖,还是暴君的恐怖故事恐怖。 “先放着吧。” “拿过来给孤。” 楚凤岐和景御的声音同时响起。 但最后端着药过来的宫女迟疑了一会,理所当然地把那碗药递给了景御。 楚凤岐:“……” 看来暴君是认定他不想喝药,干脆亲自动手了。 他看起来有这么不靠谱不可信,很像是那种分不清轻重不喝药的人吗? 他这么想着时,景御已经端过那碗药,在他床榻边坐下。 “陛下,您把药放着吧,我自己来就好。”他转过身并且靠着床头坐了起来,一脸乖巧地说。 那眼睛干净又真诚,那卷翘的又细又长的睫毛轻轻颤动着,像把小扇子似的,看起来要多乖有多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