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诱君(重生) 第6节

    张氏沉吟片刻:“那便打一顿,都卖了吧!”嫡长女受了这样的委屈,于情于理这些个下人都该受到处罚。尤其眼下老爷已然知晓,未免老爷还要cao心内宅之事,她自是利落处理。

    末了,又是笑着:“不过,这狠厉不容人的名声,还是要落在安若头上。”

    罗mama领命离去,心下转过一句:这样柔弱堪怜的主子,便是狠厉的名头传出去,怕也没人信。

    然张氏未必不知,只是这些与人不利的名声,总归要落在安若小姐头上,罗mama也不必多嘴。

    罗mama自去碧江院提了三人,院中安若小姐道是行走一日身子疲累,不曾露面。提来的三人,茶花梨花两个丫头倒好些,哀求一会儿便认了命,周mama却是杖责二十后又堪堪跪在静安堂前。

    张氏眼皮微掀,眼色懒懒地递过去:“她不用你,你还有什么用?”

    周mama不顾身后疼痛,满身狼狈,一头猛地磕在地上:“求夫人给奴婢一口饭吃。”

    张氏嗤笑了声:“你去求她,也算你有些脑子,来求我?”说着睨一眼罗mama,眸色已是不耐。

    罗mama当即示意身后另两位mama将人拖走,周mama仍想抗争,到底是抗不过。

    她何曾没有求过安若,可她实在不知,明明安若一贯依赖信重她,不过几日的功夫,忽然她就落得如此下场。甚至她痛哭哀求,安若都似没有看见一般。

    难道,都是报应不成?

    念头一起,周mama整个人的气势便弱下来。寄人篱下,何等艰难,又有几人能抗住当家夫人的威逼利诱?

    她不过求生而已。

    是啊!她不过是求生。

    这念头激得她忽然又大叫起来:“奴婢有用,夫人,奴婢还有用!”

    随后,不必张氏言明,罗mama便将人放了,令她近前低语。

    ……

    春雨淅沥,微风乍起,石竹探身将安若身后的轩窗关上,免得风雨掠进屋内。

    安若拎了毯子,同石竹道:“咱们去外头坐着。”

    从前那一世,她日日困顿在这屋子里,满屋子皆是苦涩的药味。现下,她喜欢这样清冽干净的味道。

    石竹搬了躺椅搁在屋檐延出的亭下,院门敞开,安若躺着便可一眼望见流动的河水,和河对岸的梨林。

    石竹与石榴也一人搬一个杌子坐在安若一侧,主仆三人难得有这样怯意的光景。

    石榴双手托着圆润的脸颊,眸中憧憬:“若是对岸的梨花盛开,那才是一副盛景。”

    石竹道:“梨花的花期未至,现下这时节,桃花应是开了。”

    石榴侧过脸:“jiejie喜欢桃花还是梨花?”

    “嗯……”石竹沉吟着,忽然凝向院中的石榴树,笑道,“我喜欢榴花。”

    石榴扬了扬下颌,亦是忍不住笑起。

    安若听得她们两人笑谈,本是听着雨声闭目养神,忽的在那一句“桃花盛开”里,想起另一桩事。

    桃花盛开,那便该有桃花宴。

    而桃花开的最好的院子,在公主府。从前四公主便曾办过一场桃花宴,据说满京城的王公贵族都曾前往。这帖子自然也曾下到定国公府,只是那时,张氏照旧用她身子不适,自作主张替她推脱。当她知晓,为时已晚。

    这日子……

    安若蹙了蹙眉,这些时日久远的细枝末节,她委实不大记得。

    安若撑着身子坐起,侧首望向两人低语:“这几日你们两个小心探听着主院的消息,尤其注意张氏哪日出门,可有帖子下到府上。”

    两人神色一紧,眸中满是疑虑。

    安若又道:“可记得往年公主府曾办桃花宴?”

    两人俱是点头,石竹随后低声道:“小姐今年要去?”公主府的桃花宴办过几次,小姐却是一次也未曾去过。

    安若低低“嗯”了一声,并未做解。现下还早,她自己都不够明晰,也不好同她们解释。

    安若打定主意从定国公府跳出,归于何处却是并未思量好。且她从前也并未见过几个男子,这样人数众多的桃花宴,她正该去。

    数日后。

    石竹同石榴终于七拐八拐探着消息,说是桃花宴就在次日。

    原本石竹同石榴是极难从主院,尤其是静安堂探着消息。然近两日,京城最大的绸缎庄和胭脂铺一道登门,送上最好的料子和脂粉。

    静安堂撬不开口子,石竹便花了大价钱从那胭脂铺的掌柜口中探听了大概事宜。

    “花了多少?”安若眼含笑意。

    石竹手指紧了紧,似有些难以启齿,顿了顿才伸出五根手指来。

    安若轻笑:“五百两?”

    石竹捣捣下颌,站于她身后的石榴,亦是垂着小脑袋。当时做这决定两人皆拿不准,纵是小姐说了,她们在主院行不开路,无妨用些银两。是以,三千两,小姐全然搁在了她们手上。

    结果,不过几日的功夫,就生生用了小姐五百两。这银子,够她们用上一辈子。

    最后还是石竹拍板,“银子是其次,完成小姐交代之事才是要紧。”

    “这是怎么了?”安若笑得愈是明媚。

    石竹抬起眼,赶忙又道:“不过小姐,这银子咱们也不算白花,我同石榴在她们那绸缎庄给小姐挑了身极好看的衣裳。”

    “嗯嗯。”石榴忙不迭附和点头,“对的对的,小姐穿上那衣裳,定然比仙女还要好看。”

    安若倒不在意这些,只道:“若真有极好看的,也是安宁挑过,不必计较这个。”她只消稍加装扮,模样看来康健,精气神足,也就足够。

    “不不不!”两人小脑袋晃着,拨浪鼓一般。说着,石榴献宝一般从身后箱子里捧出一个细绸面的包袱。

    包袱在她手中小心翼翼打开,露出里面霜色的面料。

    安若只瞧一眼,便是惊艳。

    一袭霜白,若是着身,大约似静立在雪中,和着满树风霜,不染纤尘。

    这样地衣料,趁着皎洁月光,衣衫云纹尽显,才算美到极致。而这样的桃花宴,纵是她重活以来头一遭出现在众人跟前,却是不必这样招摇。

    安若伸手抚过柔滑的衣料:“收起来吧!”

    “小姐不穿吗?”石竹蹙眉,这是做好的成衣,适合寻常女子的身量。然小姐偏瘦,要今夜先试一试,细节处应还要改良。

    “明日我着寻常衣裳即可。”

    “小姐?”两人仍是不解。

    安若只得将话说得明白些:“此乃公主所办,咱们穿得不失脸面即可,不必太过招摇。”

    两人愣了愣,这才懂了。她们只想着定要压过二小姐一头,却是忘了这一层。

    安若又是嘱咐:“明日起早,定要叫我。”若是被张氏落下,可就白费了这番心思。

    两人应下,正巧主院的厨司传了饭食,两人当即将碟子一一摆好。安若坐下,也不必同石榴使眼色,她便提步出门,往碧江院的小厨房去,随后拿了罐辣椒酱进门。

    却是一抬眼就瞧见石竹jiejie同小姐的脸色,俱是不对劲。

    原是安若坐在桌前等着石榴回来,等候的间隙,石竹吃了两口桌上的糕点,安若先用了两口燕窝粥。一勺入口,是和从前她喝过的一样,腥味极淡,甜味弥漫口腔。可是第二勺,安若便察觉出不对来。

    她自小身子不好,纵不是每日都喝,却是十年来月月不曾断过。今夜的粥,似掺了微弱的苦涩。

    “近日厨司的师傅换了人?”安若抬眸望去。

    “……”石竹石榴皆是一脸迷茫,对于主院的事,她们知道的实在有限。

    安若搁下勺子:“这粥的味道不对,今夜咱们就先饿一顿。对了石榴,厨房可有剩的馒头,咱们拿来先勉强垫垫肚子。”

    停药之事,后来石竹曾与石榴说过。眼下这粥的味道又不对,石榴在门风处站着,只觉得身子发冷。

    好一会儿才道:“小姐,要不奴婢再为小姐做些,咱们厨房还有些食材。”

    “这个时候开火太扎眼。”安若道,“去拿馒头吧!”

    又同石竹道:“等上一刻,再将这些饭食收拾了,注意别被人瞧见,只当我们同往常一样吃了不少。”

    “是。”石竹应下,眸中亦是谨慎。

    主仆三人皆是明晰,不能赌。哪怕真有可能是厨司换了师傅,可更大的可能,是停药之事被人警觉,所以将药下在了饭里。

    翌日清晨。

    天色灰白之际静安堂便有下人翻身而起,利落收拾妥当又来到内室,言语轻微:“夫人,该起了。”

    榻上妇人只迷蒙了短暂一刻,随即由着下人伺候起身,一面问道:“可叫了小姐?”

    罗mama道:“奴婢一睁眼便着人去问,小姐身侧的丫头怕醒的晚了,守了整夜没睡。”

    张氏睨着镜中眼下乌青,眼皮微掀:“算她们有心。”顿了顿又是叮嘱,“蓁蓁及笄已过,距离太子婚期也愈发近了,往后的宴会,须得一个比着一个小心,万不能在这个时候落人把柄。”

    在她的蓁蓁成为太子妃之前,决不能出半点纰漏。

    “奴婢明白。”罗mama应下,随后着人进门,五六个丫头鱼贯而入,各司其职,不一会儿张氏便衣着妥帖,从方才略显憔悴的妇人,转眼又是那位京城头一份尊贵的国公夫人。

    待得女儿进门,桃花面桃花妆,淡粉色襦裙更是衬得少女人比花娇。张氏满意地点头,她的女儿就是比那个病秧子瞧着好看,明媚有气色。

    母亲二人简单用了早饭,饭后坐在窄榻之上,张氏捧一卷账册,安宁拿过未完的绣帕,又坐了近一个时辰,方才出门。

    晨起是一回事,悠悠然出门又是另一回事。

    母女二人自主院侧门出,临上马车前,张氏余光忽的瞥见一朵粉色绢花,顿了一刹,随即沉声道:“藕荷留下,初荷一人陪着小姐就是。”

    说罢,又是与罗mama打了眼色。罗mama当即横跨一步挡在一青衣丫头跟前,一手扯掉她发间绢花。

    张氏这才收回眼,轻蔑一哼:“招摇给谁看?”言罢提步就要上车,足下将是迈开,忽然又是顿住。

    生生顿住。

    比那丫头还要招摇之人,赫然撞入她的视线。

    第8章 太子

    星蓝襦裙掐住一盈而握的纤腰,蜜合色大袖衫拢住单薄的身姿。星蓝与密合本是一层比着一层低调,只略微盖过了张氏一袭藏青,比着安宁的鲜艳动人实在差了许多。

    然张氏一抬眼,便只瞧见那该卧榻而眠的病秧子,唇红齿白,眉目柔婉。这哪是病秧子,分明是藏在深闺的美人。

    张氏纵不愿承认,也不得不说,这小蹄子病气收敛,装扮起来,蓁蓁到底差一些。

    张氏作势就要当没瞧见,偏这动作还未起,那人影便是笑盈盈走来,一面张口唤她:“母亲,母亲等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