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律章愁眉苦脸地附和着:“备笔备笔!生死簿给你,续世笔也给你,你还看上我冥司什么法器瑰宝了,说出来,我也一并送你了,女鬼要不要,容貌艳丽的那种,送你一个......” 沉渊:“......” 律章垂头丧气地转身往君座桌案前走去,一回头就看见鬼府师爷一脸苦大仇深地立在身后,顿时又来了精神,生龙活虎地怒吼道:“还站着干什么!还不快去笔墨伺候着!站着不动是等着本君亲自去研磨不成!” 鬼师爷:“......” 鬼府师爷战战兢兢地三步并作两步跑,一溜烟爬上了高阶,拿出了生死簿,又磨开了松烟墨,退到一旁不敢言语。 律章从袖中磨磨蹭蹭地掏出了续世之笔,递给沉渊,口中还不停念叨着:“你当这续世之笔是想用便用的?错了!灰飞烟灭之人本就不应再入轮回,强行续世亦是与道法纲伦相悖,故而我冥司早有金律,续世之笔百年才可续一人命道,你上来就要写十人之名,也就是说,一千年,自今日起这笔一千年都不能再用了!” 沉渊淡声道:“这笔账你鬼族欠了六千多年,收你一千年的利息,算是便宜了。” 律章:“......” 沉渊持笔蘸墨,他手指修长干净,落笔之时却笔锋强劲而不失力道,就这样一个字一个字的,将隐莲灵族十人的姓名写在了生死簿上。 收笔之时,这些天压在他心底的那口浊气,终于缓缓而出。 此事已经尘埃落定,算起来星游的伤也该复愈。 所以,也到了该回来的时候了。 第三十九章 子歌偶然听玄心圣宫中一个小魔女提起,说是从这圣宫外的渡口乘舟,向西随波三十里,有一片长势繁茂的竹林,竹海四周青山为障,湖水在峦间环绕,玉竹潇潇,莺鸟翠啼,远山向秀,别有一番多情的雅趣。 她听闻便心生赏游之意,于是择了一日春光,装上了半壶琼酿,欣然往之。 三十里水路飘摇,竹林榛榛,便在眼前了。 娇啼黄莺,翩翩共竹,玉树香草,皆在左右,远有眉黛青山,近有悬瀑倾流,果真是一派悦目娱心的好风光。 修竹苍翠,峻岭奇绝。子歌于峰峦竹海中赏玩了大半日,眼见残阳悄然漫上幽岭,便干脆挑了一株茎干粗壮的竹木,一个跃身,翻躺上去,打算今日便与群竹相伴,就地歇了。 耳边萦绕的莺鸟翠啼随着清风飘远,夕阳暮色,静谧清神。她一条手臂垫在脑后,另一只手从腰畔摘下酒壶,指尖一弹,壶塞飞远,仰头便灌下一口烈酒。 这样的琼浆玉液,流入喉咙,烫在心口,骤然而生的除了热意,还有零星的往昔碎片。 印象中,上一次这样的快意痛饮,似乎还是在灵界,在粹华宫净星殿后的小园里。说来也巧,那时她亦如现在这般,斜身躺在园中的那棵古槐之上,身边亦有清风为伴皓月相依,还有...... 子歌又灌下一口酒,抬手擦了擦嘴边的酒渍,然后望着不远处的竹木萋萋余辉晚照,微微眯起了眼睛。 自从那日死别,至今数月有余,从前的那些事,那个人,统统被她刻意的遗落在脑后,犹如将一颗稀世明珠藏于暗匣之中,任尘灰覆之掩之,刻意的忽略,刻意的不再想起。 只因她怕稍有不慎,便控制不住残意汹涌的力道,只因她怕,想起一次,便再痛的生不如死。 而此情此景,或是酒意突沉,或是思绪散漫,她倏然间有些把控不住自己,自己的回溯,自己的想念。 她其实,很想念他。 那些流逝在净星殿中的岁月,那些掩映于一百七十多年里的点滴,身在其中之时是懵懂无知,非要退到无可回头的绝境之处,方知往昔温热,酒深醉愁肠。 然而再过珍重也终是镜花水月痴梦一场。她自知既为灵魔之体,此生绝无入修仙入道的可能,况且灵根已定,若是她放任自己身陷这滚滚红尘,怕是在灵元反噬之中,活不过三日之久,更何况,她心里惦记的那人是谁?恐怕在那位众星之主的心中,她的这份不为人知的心思,着实荒唐可笑,不值一提。 归路殊途,动念丧命,良人远矣,这环环相扣之中,就是一个谁也解不开的死结。 子歌倏地轻笑出声,抬起右手捏指成诀,猝然点中额间灵印,封住了周身灵脉。 不过是在这四下无人的竹海中偷偷想念片刻,反噬之痛便汹涌而来,唯有此法,暂可相解。 暮色西沉,倦鸟归巢。她阖眼,就这样睡了过去。 第二日醒来,子歌跃下翠竹,探查灵元无碍后,便伴着晨曦微露,回了玄心圣宫。 可谁知,刚下了渡口走到宫门结界处,便瞧见两个男子正在魔宫门口破口大骂。 那二人均着一身玄色劲装短打,马尾高束,样貌十分陌生,但子歌还是一眼便瞧见了他们腰间挂着的那两块冥铁令牌。 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子歌心道,她还没有找上冥司算一算过去的总账,这二位幽冥暗使倒是先按捺不住,自己送上门来了。 他二鬼一副暴跳如雷气急败坏的鬼样,嘴中咒骂不止。子歌走近了才听清,原来是骂这打不开又进不去的结界,和魔宫中看不见又不出门的魔使。 “哎!你们俩——”子歌手中化出依离剑,在他们身边五步处停住脚,抬剑轻斥道:“来找死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