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岁岁平安 第153节

    主簿官报到这里时,站在老爷子身后的佟穗下意识地朝另一侧的萧缜瞥去。

    萧缜也朝她看了过来,夫妻俩对视一眼,再各自收回视线。

    佟穗知道,两人想的肯定是一件事,首饰楼那边的几十两欠债能还上了,不用跟老爷子借!

    论功行赏结束,韩宗平遣散了近三万的老弱少兵以及伤残兵,剩下十一万青壮降兵留用。

    讲完这些大事,佟穗先跟着老爷子回了右路军的军营。

    佟穗作为弓箭手中的佼佼者,拿到了二十两的赏赐,与萧延、萧野、乔长顺、孙典等指挥差不多。

    萧涉、佟贵在张文功的麾下,只在杀进朔州城后立了些杀人头的战功,因为守军投降得太多,两人没能使出所有本事,都只得了二三两的赏钱。

    萧涉朝老爷子道:“祖父,下次把难打的仗分给我们,这样忒没意思。”

    被老爷子训了一顿。

    萧延咳了咳,问:“祖父,这边暂且没我什么事,我回家一趟?给我娘他们报个平安。”

    萧野几个光棍又开始起哄。

    萧穆挨个瞪过去,问:“还有谁想回家看看?”

    萧缜肯定走不开,佟穗要陪着老爷子办分地的事也没有空闲,萧野、萧涉、孙家兄弟、乔家兄弟、张文功这样的一来更喜欢留在军营当差,二来也是嫌弃折腾四百多里地过于辛苦,反正才离家半个月,没啥可想的。

    只有佟贵站了出来,出发前他没跟叔婶辞别,现在打了胜仗,总该回去一趟。

    萧穆:“你们俩同去同回,路上互相照应,不许闯祸。”

    萧延嫌弃地看向佟贵:“在军营里你老盯着我,回家还要被你盯。”

    佟贵心想,你当我喜欢这个差事吗?

    佟穗跟萧缜商量过后,把她的二十两白银交给佟贵,让他带回去请母亲帮忙保管,剩下的金锭金镯塞一个匣子里就能收好,随军携带也不麻烦。绸缎太大件了,叫人带回去过于明显,仿佛萧家急着把赏赐往家里送一样,会放在这边的宅子里,将来再派人来拿,老爷子得到的绸缎赏赐也是这般打算的。

    夜里,萧缜抽出一匹彩绸铺在炕上,说是给夫妻俩当褥子。

    佟穗:“有钱了是吧,这么糟蹋好东西。”

    萧缜:“谁知道以后还有没有命享受,做衣裳太慢,只能先这么用。”

    不由分说地将佟穗拉了上来,夫妻俩一起“糟蹋”。

    第152章

    萧缜选的那匹绸缎是大红色的, 四尺来宽,横着铺在炕中间,萧缜铺到另一头时还想再叠一层铺回来, 被佟穗硬拦住了。

    舍不得归舍不得, 真躺上去的时候, 佟穗只觉得那绸面处处清凉光滑, 摸了一下还忍不住再摸一下。

    她的肩膀她的手臂, 她的腰她的腿, 都贴着这样的好料子, 做梦一般。

    萧缜从后面抱过来, 看着她的手在绸缎上摸来摸去, 笑道:“刚刚还怪我糟蹋, 现在就喜欢上了。”

    佟穗:“躺一会儿就算了,等下还是收起来吧, 能做一身衣裳呢。”

    萧缜:“以后给你挣更好的料子。”

    同样是绸缎,里面也有优劣之分。

    佟穗想象不出更好的绸缎摸起来该有多舒服。

    萧缜亲在她的肩头:“再好也比不上你。”香温玉软。

    胡闹了一晚, 天微微亮时, 佟穗醒了, 发现她不但躺着一匹红绸, 身上还盖了一层粉绸, 萧缜这家伙就坐在旁边,不知看她看了多久。

    佟穗身上清凉,没法掀开那芍药粉的绸缎, 只能瞪他。

    萧缜道:“你要是打扮起来,肯定比宫里的娘娘们还美。”

    佟穗一边被这甜言蜜语夸得脸热, 一边嘀咕道:“说得好像你见过宫里的娘娘似的。”

    萧缜:“没见过,但宫里的娘娘也都是民间选上去的, 这几年是没条件,不然你肯定要被姓刘的送过去。”

    佟穗懒得听他胡扯,叫他把衣裳拿过来。

    穿好了,佟穗先收起那匹没怎么动的粉绸,再去检查给两人当了一晚褥子的红绸,就见夫妻俩滚过的地方到处都是褶皱,就跟被暴风雨摧残过的苞谷秧一样叫人看了又气又心疼。

    萧缜:“把这段剪下来,洗洗晚上继续用,反正已经没法做衣裳了。”

    佟穗打了他一下。

    .

    朔州城里太平了,佟穗这帮人各有各的忙,她与萧缜也只是晚上黏在一块儿,白天她跟着老爷子在朔州知府衙门里带着一帮子文官算账,萧缜几兄弟在城外坐镇军营。朔州新接收的十一万降兵,除了要分出两万驻守朔州各关隘与县城,剩下的九万会并入三路大军,右路军这边一下子就多了三万新兵。

    三万新军分成五个卫所,萧缜就得选出五个新的指挥来。

    齐云是其中之一,萧涉、佟贵也占了两个位置,剩下两个,萧缜分别给了潘勇以及齐云举荐的一位舞狮行师兄。

    齐恒、齐凌被分到左路军、中路军了,先忙平县那边分地的事,最后再跟着大军南下。

    萧缜把人选报给老爷子,佟穗在旁边瞧见,问:“五弟跟我二哥会不会太年轻了?”

    萧缜道:“五弟十九,虽然年轻却足够听话,适合做冲锋的猛将,阿贵二十一,跟文功同年,本来就心细,经过这一年的历练也可以试试指挥了。”

    老爷子打趣小夫妻:“阿满是怕你任人唯亲。”

    萧缜看向佟穗:“真能任人唯亲的话,我会调你去我那边做事。”

    佟穗飞了他一记眼刀,老爷子还在呢!

    萧穆笑笑,跟孙子说正事:“将军说了,十二那日他要启程去大同,让你我随行。”

    老爷子口中的“将军”,自然是指韩宗平。

    萧缜:“那边都带谁?”

    萧穆:“韩公子、范将军与罗小将军,两位先生继续处理朔州政务,冯、鲁两位将军镇守大营。”

    萧缜:“带多少兵马?”

    萧穆:“三千骑兵。”

    萧缜:“知道了。”

    夜里,夫妻两个在被窝里说悄悄话。

    佟穗:“将军还真是信任赵总兵,只带三千骑兵跟随,就不怕那边做什么手脚?”

    萧缜:“他们二人联手抵御胡敌二十多年了,交情非同寻常吧,况且将军在蓟州有十万亲信大军,这边也有冯籍、鲁恭两位大将掌管二十多万兵马,赵总兵便是有歹心也不敢轻举妄动。”

    佟穗:“将军就是厉害,离开蓟州时只带了五万将士,转眼又凑足了二十多万的大军,我算是明白祖父当初为何一直坚持暂管七县了,真冒然称王的话,就算咱们行仁义之事,最多跟齐家一样被将军纳入麾下,还不如一开始就老老实实恪守本分。”

    萧缜:“祖父从来也没有称王的野心,卫县安稳咱们自家人才能安稳,七县合兵才能震慑周边的反王,绕来绕去最终都是为了活命,直到投靠将军,祖父才是为了他建功立业、光宗耀祖的抱负。你想想,家里一直都是世袭的千户,在祖父这里断了的,哪怕错不在祖父,他心里也不好受。”

    佟穗:“现在好了,祖父是右将军了,就连你们兄弟也成了指挥,都比千户厉害。”

    萧缜摸摸她的脸:“现在这些军衔也都是虚的,等将军当了皇帝,那时候封的才算数。”

    佟穗震惊地从他怀里抬起头。

    萧缜笑着将她按下来:“你想想,先帝已经死了,宫里只有个周岁大的皇子,稍微染个风寒就能夭折,即便咱们打过去的时候小皇子还活着,也会有人让他‘染风寒’的,到那时,将军不做皇帝谁做?这跟宋先生他们逼着韩将军发兵除jian是一个道理。”

    佟穗久久无言。

    韩宗平是忠正之人,可真依着他的性子让他“奉诏”进京,他只会成为jian臣窦国舅谋害的另一个忠臣,所以宋澜、魏琦阻拦他是对的。

    等韩宗平打到朝廷杀了窦国舅等jian臣,就算他要扶植一个周岁大的小皇帝,跟着他打下北地江山的文臣武将们愿意吗?攻下一个州城将士们还要论功行赏呢,占了都城就等于占了北地大大小小所有的州县,功臣们肯定盼望更丰厚的赏赐,指望一个周岁小皇帝为大家做主?

    小皇帝不但不会,说不定还会被另一个jian臣掌控。

    所以,让小皇帝“染风寒”是最好的解决办法。

    小皇帝可怜吗?

    就因为皇家无能,这几年天底下冤死了多少无辜百姓,凭什么百姓们可以一批批死去,皇家的一个小儿就必须好好地活着?

    对那个素未谋面的皇家血脉,佟穗生不出多少同情,这也不是她与萧缜能搀和的事,萧家只是韩宗平身边的一个初露峥嵘的小小将门之家罢了,让小皇帝“染风寒”这等大事,自有其他更忠心韩宗平的文臣武将抢着去做。

    .

    五月十二这日一早,萧穆、萧缜跟着韩宗平出发了,大同离朔州有三百里地,除非韩宗平一行人像萧延回卫县那般不停地换马狂奔,不然这一来一去就得四五日。

    老爷子一走,宋澜代替他接管了各县分地之事。

    因为宋澜与佟穗本就有师生的情分,老爷子叫佟穗尽管安心留在官署,不必有任何顾虑。

    这是重逢之后,宋澜第一次有机会单独与佟穗相处。

    官署的门自然是开着的,外面也有丫鬟小厮当差,包括佟穗带来的四个近卫。

    宋澜看过佟穗递来的一本田册,赞许道:“一年不见,阿满真是让我刮目相看啊,不但能在战场上杀敌立功,处理这些政务也得心应手。”

    佟穗谦道:“我们刚代管卫县的时候,祖父也不知道哪些文吏可用,这才叫我过去帮忙,全是他老人家教得细心,我才能学出些样子。”

    宋澜:“朽木难雕,孺子可教,还是阿满你聪慧过人,右将军才能因材施教。”

    佟穗笑道:“那也是因为我先跟着先生读了几年书,才会比寻常夫子教出来的子弟聪慧几分。”

    宋澜被逗得笑出了声:“你这孩子,聪慧更胜从前,性子也比从前活泼了。”

    又有小吏送了一批账簿过来。

    佟穗坐在主案右下首的桌子旁,细细核查。

    宋澜瞧着这姑娘认真专注的眉眼,暗暗点头。

    这时,有小厮来报:“宋大人,令公子来了,说是有事求见。”

    宋澜再看佟穗,见佟穗神色如常,且并非故作平静的模样,在心里叹口气,命人去带儿子过来。

    但宋澜也离开了这边,去院门口等着儿子。

    宋知时提了一个食盒,见到门前的父亲,心虚道:“父亲,您怎么出来了?”

    宋澜指指那食盒:“这就是你要跟我说的事?”

    宋知时:“……最近您公务繁忙,早出晚归的,我特意叫人煮了绿豆汤,为您清热解暑。”

    宋澜接过食盒:“行,汤我收下了,你回去吧。”

    宋知时看向官署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