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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节

    池青娥道:“你不说,我就不让你见她。”

    殷无灾看着她脸上并无愠色,只是胸口起伏,显然气得不轻。

    池青娥轻笑着,不慌不忙地坐到椅子上等着他开口,她见过的男人太多了,一眼就能看穿他们的心思,她不抓住这个机会问,殷无灾肯定不会理她的,她看着殷无灾,又分神想,他阴沉着脸的时候倒是和那个人不太像了,这神态倒更像当年的柳春亭。

    柳春亭当时追着她要打要杀的时候倒比较对她胃口,现在这幅模样真叫她看不顺眼,好像见人就要笑,一点儿都不如当年有趣了。

    这变化是因为什么呢?她不禁好奇。

    “那小二肯定是骗我们!”等了半天骆湘湘坐不住了,几次要冲下去找店小二,“我把剑往他脖子上一架我看他还敢给我磨磨蹭蹭!”

    柳春亭拦住她劝道:“不要急,无灾就在这里,再等一等吧。”

    骆湘湘见她一幅万事不愁的派头,还喝得下茶,忍不住质问道:“你不是无灾的师父吗?怎么一点儿都不在意他···”

    她说到后头又有些心虚,怕柳春亭生气。

    柳春亭却并未放在心上,她解释道:“我当然在意他,但我是他师父,你是他师妹,我与你年纪不同,心境不通,在意的方式也不一样。”

    骆湘湘却觉得她只是托词,反正她看出来了,无灾师兄对柳春亭一片孝心,一点儿都不值得!

    骆湘湘觉得,只有自己是真心在意殷无灾的,现在这世上,他只有她了,她···也是一样。

    骆湘湘想到这儿不禁悲从中来,她想到了自己走时爹爹的脸色,像是她再不会回来一样。

    她还要回去吗?她也在问自己。

    二人又等了一阵,就在柳春亭都等得要变脸色时,她们等的人终于现身了。

    池青娥头上簪着一朵白色的花,看着很是素净,她身上有种香气,似花香似药香,淡淡地在屋子里散开来,她在柳春亭对面坐下,居然还对骆湘湘笑了一下,显然心情不错。

    “你来得可真快。”她看了一眼空空的桌子,“怎么不点菜?这里的厨子虽算不上一流,但二流的水平总有。”

    柳春亭笑道:“你怎么这么清楚,难不成这店是你开的?”

    池青娥得意道:“不是我开的,但是现在归我了。”

    归她管?这酒楼不是凤玉堂吗?难道池青娥和凤玉堂有什么关系?

    柳春亭心中疑惑,但却没有问出口,只装作不知道的样子,对池青娥的话含糊应过。

    池青娥却越说越兴起,她道:“想当初,福运来的最好的一桌席要十两,我吃不起,就叫谷大汤给我做,他也没什么钱,就把鱼翅换成粉丝,燕窝换成银耳,大虾换成小黄鱼,我吃得也开开心心,并没有觉得哪里差了点什么,如今这十两一桌的席面我早已吃腻了,闲着无事时,我就到处打听,别人说哪家有名菜我就去吃,吃到嘴里却发现都是一样的淡而无味,不知道是我嘴刁了,还是这些个名菜都是徒有虚名。”

    柳春亭道:“也许是你口味变了,过去爱吃的,现在不爱了。”

    池清娥拍手恍然大悟:“说得对!过去我爱吃辛辣,现在却是一点辣都沾不得了!”她东拉西扯了半天,一句不提殷无灾,柳春亭还沉得住气,骆湘湘却早就忍不住了。

    “无灾师兄在哪儿!”她打断了池青娥的话。

    池青娥看向她,脸上的笑不见了,骆湘湘发现,她每次看自己时眼神都带着几分恨意,她已经知道这恨因何而来,池青娥恨的是她爹,她是被她爹抛弃的女人。

    骆湘湘想到这儿就觉得自己不需要怕她了。

    她壮起胆子道:“你快把无灾师兄放了,我要带他走。”

    池清娥冷笑道:“你带他走?你是他什么人?”

    骆湘湘道:“···我是他的师妹!”

    池青娥道:“师妹算个屁。”

    骆湘湘气急:“我,我还是他的心上人!”她说完脸就红了,不敢看身边的柳春亭。

    池青娥却看了柳春亭一眼,她语气嘲讽道:“哦?你们两情相悦?”

    骆湘湘大声道:“对!就是两情相悦!”她懊恼自己刚才怎么没香气这个词儿来!

    “我看不像。”池青娥道,“我看像你自作多情。”

    骆湘湘咬了咬牙:“我知道你是嫉妒我们,我爹不要你了,所以你就见不得别人好。”

    池青娥听了这话突然大笑起来,柳春亭顿觉不妙,她站到骆湘湘面前,将她挡在身后。

    池青娥突然止住笑,瞪着她问道:“你干嘛这么护着她?难不成你也喜欢她爹不成?”她又笑起来,头上的花跟着颤。

    柳春亭叹道:“骆一峰对不起你,你就去找他,何必跟一个小辈计较。”

    池清娥“呸”了一声骂道:“小辈又怎么样?我想跟谁计较就跟谁计较,父债子偿,她爹我要杀,她我也要杀,要是杀了他们我还不痛快,我就把天下姓骆的全都杀光。”

    柳春亭摇头道:“你真是一点儿都没变。”甚至比过去更疯狂了。

    “你倒是变了不少,比以前讨人嫌了。”池清娥道。

    柳春亭像没听到。

    三人正僵持,楼下忽然传来喧闹声。

    池清娥皱起眉,一个黑子男子忽然出现在门外,脸上带着怒色对她道:“老板来了,还不出来。”

    池清娥不甘地看了骆湘湘一眼,转身跟着男子下楼去了。

    柳春亭急忙问道:“你还没告诉我无灾在哪儿?”

    池清娥停下脚步,回头对她一笑道:“想知道,就跟我一起走。”

    “你带她去干什么?”男子低声问道,“你不怕···”

    池清娥道:“怕什么,她是老板的旧相识。”

    男子道:“旧相识更不该见。”

    池清娥一笑,不理他,只看着柳春亭问道:“怎么样?走不走?”

    柳春亭看着她一脸不怀好意,心里虽知道去不得,但却也是不得不去。

    她回头嘱咐了骆湘湘,叫她不要乱跑,等她回来。

    骆湘湘犹豫了片刻,点了点头,她不打算听柳春亭的话,只计划等柳春亭一走,她就自己去找殷无灾。等她第一个出现在无灾师兄面前时,他就会知道,谁才是这世上对他最好的人了。

    那时候,他就会抛下一切,心甘情愿地跟她走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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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2章

    从福运来出来后,柳春亭跟着池清娥和那个黑衣男子上了一艘船,这船看上去豪华富丽,他们坐在厅堂样的舱内,手边放着的茶还冒着热气的,却没有见到一个仆人,这船上处处透着古怪,柳春亭看着一旁悠哉地品着茶的池清娥心里满是疑虑,她猜不出池清娥把她带到这里来要做什么?难道殷无灾在这艘船上吗?

    他们坐下后没多久,船忽然开了,池清娥这时终于放下茶杯,黑衣男子的目光则是盯着堂内上首的一把椅子,他们像在等着什么,面容肃穆,柳春亭也不禁紧张起来,她端坐着不动,心思却不在这里,她坐在最外头,眼角能瞥到船外头翻动的水波,河岸离他们越来越远,柳春亭的头突然晕起来,她有些惊讶,原来她并没有好,这艘船居然唤起了她的旧症。

    这艘船要开到哪儿去,柳春亭一点儿头绪都没有。

    正在此时,头顶上忽然响起一阵脚步声。

    柳春亭皱起眉,这脚步声听上去很怪异,这人走路时候像是拖着一块石头,一脚深一脚浅的,轻的一下像踩在沙上,重的那一下又像陷进泥里,得费大劲儿才能把脚拔出来,这人越走越沉,越走越慢。

    柳春亭听着脚步声从头顶上慢慢朝边上移动,她跟着这动向看过去,那人已经走到了厅堂最上头的椅子上方,她这才注意到椅子后头摆着的一扇屏风,她刚开始以为那是一面墙,这扇屏风把他们所处的厅堂隔成了两半,后头其实还有大半空间,不过什么都没放,只在角落里藏着一段楼梯。这屏风最主要的作用就是为了挡住这截儿楼梯,这船外面故意做得不显山不露水,原来里头还藏着一层在,船上也的确还有其他人在,只是故意躲着不露面,事实上池清娥他们三人一进来就被暗处的目光盯住了。

    那怪异的脚步声忽然消失了,一个人此时从屏风后头走出来。

    柳春亭先去看他的脚,并没有哪里显出什么不对劲儿来,她按住疑问,又抬起头才去看他的脸,看到他的脸时,她的表情有些惊讶。

    “柳小姐,好久不见了。”凤玉堂对她一笑。

    “凤老板。”柳春亭看着面前的凤玉堂,他头发竟然全都白了,一双眼睛盖着一层薄薄的白膜,但估计还能看得清人,他一眼就认出了自己。

    “没想到会在这里碰见柳姑娘。”凤玉堂道。

    柳春亭说:“正好来湖州办些事。”

    凤玉堂道:“来湖州不稀奇,稀奇的是你在这艘船上。”

    他说话一板一眼的,听着人难受。

    柳春亭道:“池姑娘叫我来的,我有位朋友在船上。”

    凤玉堂问:“不知道是哪位朋友?”

    柳春亭道:“这个你不如去问池姑娘。”

    凤玉堂没有看池清娥,池清娥也没有看他。

    凤玉堂道:“既然如此,那柳姑娘先请在这里稍坐片刻。”

    他说完这句话才朝池清娥的方向看了一眼,接着就转身朝后面走,池清娥对柳春亭一笑,跟在他身后,俩人上了楼。

    柳春亭朝屏风后头张望着,黑衣男子紧盯着她,一幅她要敢乱来就要打人的样子,柳春亭只得坐下来,见了凤玉堂之后她稍稍安心,想来不久就能带着殷无灾离开这里了。

    二楼只摆了一张桌子,一把椅子,因为这上头没有窗子,所以桌上还点了一盏灯。

    灯下坐着一个人,他脸上覆着一张青面獠牙的鬼面具,这面具做得很是精致,悠悠地泛着一层青光。

    凤玉堂说完之后迅速地低下头,他不敢看,池清娥却并不怕,她望着面前的厉鬼,好奇此时面具下的表情。

    “柳春亭。”面具上两个圆孔底下闪过一片幽光,他说出这三个字时就像毒蛇在吐信子,叫人不敢细听。

    他抬起头看着池清娥,“是你带她来的?”

    池清娥状似恭顺地低下头,嘴里道:“不是,是她自己跟我来的。”

    “为什么。”

    “因为,她在找一个人。”

    “什么人。”

    “她的徒弟。”

    池清娥听到他似乎笑了一声,但他的嘶哑断续的声音实在叫人想象不出来他的笑会是什么样的,每次听到他的声音,池清娥都感觉自己喉咙里似乎也塞了一把炭火,吞不进去,吐不出来的,她只是凭着感觉猜他笑了,但这笑里的意味她却不知道是好是坏,她看到他的手指在桌上滑过,看着像在拂开什么。

    “她的徒弟在哪儿。”

    “我也不知道。”池清娥撒谎道,“我已经放他走了,但她不信,所以缠着我不放,还追到了湖州来。”

    “她十分在乎这个徒弟。”池清娥说着这话时,脑子里却忽然出现柳春桥的脸,她语气变得柔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