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崇德帝怕自己忍不住强留她于深宫, 狠心不去送她,但是到底没能忍住, 登上城楼看着马车出宫,直到再也看不见仍旧没有收回目光。 晚春的风带着特有的柔软, 好像情人的轻吻,崇德帝伸手轻抚着微风, 风自他指缝中溜走, 攥不紧、抓不住。 他想做的事,哪怕太后都无法阻止。 但他就这么看着她走了。 “绝情。”崇德帝低声呢喃。 苏全福和张玉安全都看在眼里, 两人对视一眼,又瞬间分开, 都看懂对方的意思,男女之间的事说不准的。 杜浮亭做的绝情才能不给留恋,也才能为自己争取到一片广阔天地,去追寻自己想要的生活。 出了皇宫之后的杜浮亭, 明显神情放松了不少,平常总是蹙起的眉毛都舒展不少,整个人才像是重新活过来般,话都渐渐多了起来,也不像在宫里那样一板一眼。 她心里何尝不清楚,太后喜欢的是生动鲜活的她,而不是与宫里很多失宠落寞的女人那般,总带着愁绪与苦恼,但那时候她做不到。 柳太后看着她生动的表情,忍不住跟着她笑,调侃道:“你比我勇敢果断。” 其实谈不上她比太后果敢,只是先帝最后都没有选择放手,而崇德帝愿意放过她,“我想替自己而活,不需要轰轰烈烈,但是能让我感觉到我真正的活着,没有您的帮衬,我永远都做不到。” 柳太后只是尽力而为,她见杜浮亭总觉得有那么几丝熟悉,帮她就像是在帮曾经的自己。 杜浮亭很快适应万佛山的生活,柳太后不限制她的活动,满山她都可以去。庵庙里的师太知道她是太后的人,身上还有诰命,也都为难过杜浮亭,没人会觉得她是惹得贵人不喜被贬到万佛山出家的,比杜浮亭预料中要好上不少。 偶尔她还会拉着柳太后出门采风,下山出去喝喝茶、听听说书,反正暗地里有崇德帝安排的护着,身边还有会武功的丫鬟跟着,这些都不碍事。 连带着柳太后的气色都好上不少,整个人都年轻了几岁,整日都带着笑意。 崇德帝每隔半月都会收到有关万佛山传来的消息,这是从前就开始有的,只是如今上面不仅会交代太后的事,还有关于杜浮亭的。 哪怕没能亲眼所见,也能从字里行间看出她们两如今的过得很好,包括他母亲也褪去了暮气沉沉,懂得如何玩乐,怎么哄人开心,还是她最擅长。 崇德帝看完之后,把信件收起放在绛红色匣子里,小心的上锁,这里面收藏着所有关于她的点点滴滴,也是崇德帝最珍视的东西。 他从不主动打搅她,她也从不会过问他好不好。 两人好似就再没有交集。 直到有人惊动太后,请求太后出面劝崇德帝纳妃,若是不纳妃那至少也要为皇家留下子嗣。 国无君不行,无储君亦不可。 惹得崇德帝大怒,当庭质问朝中大臣是不是盼着他早死。 可是总有大臣想当那直言纳谏的孤臣。 当时崇德帝一己之力放后妃出宫,安顿她们自立门户,众人反对也没有用,他们心里也是抱着又不是所有后妃都离宫,还剩下的后妃也能为皇上开枝散叶,谁知道后宫散尽三年过去,皇上从未踏足后宫,也再没有对任何女子青睐有加,叫他们不得不上心。 甚至有大臣说到激动处,以死相逼,一头撞朝堂石柱上,顿时鲜血如柱,所有人都吓得不轻,远点的人纷纷躲开,靠得近的人避无可避,还得扶着撞墙的大臣。 可是崇德帝坐在高台上,神情冷漠的望着下面的闹剧,有大臣求帝王请太医,但是他就这么俯视着,他不开口,无人敢做主。 “他既然想做这忠臣,朕成全他,他死了朕会好好善待他家人。”帝王寒冷刺骨的嗓音在整个大殿响起,撞柱的大臣捂着不断流血的额头不敢吭声,直到听见帝王冷酷的话,气血上涌,整个人顿感昏天黑地,最后倒在地上人事不知,这回没人再敢扶他。 “朕想问问你们,朕这个皇帝到底哪里当得不好,让你们盼着朕早死,心急火燎的替朕挑选继位者?” 殿内大臣纷纷跪倒在地:“臣等不敢。” 谁也不敢这份罪责。 崇德帝面无表情,又丢下重锤:“朕有意在宗室挑选孩子,过继到朕膝下。”说完,便让苏全福宣布退朝。也不管下面跪着的大臣心中如何做想,他们年轻正盛的帝王不纳后妃生子,却要从宗室过继! “皇上,万万不可啊!” “还请皇上三思。” 大殿上大臣都求崇德帝收回成命,这恐怕是要乱的节奏啊,殿内唯独杜泽站在原地不为所动,帝王做的决定谁都改变不了,这是他入朝堂三年的感受。不过他没想到帝王能做到这般地步,遑论阿浮上万佛山后,两人再没有见过面。 崇德帝当真从宗室挑了个孩子,有时间会到万佛山陪柳太后,杜浮亭没有见到他还有过分的举动,渐渐的不在刻意躲避他,甚至都能在同一饭桌上吃饭,两人也能闲聊几句,不过大多数都是崇德帝问杜浮亭答,问的是些柳太后身体情况。 他从不跟杜浮亭说因为子嗣原因,他在朝堂内外的压力,那些施压他舍不得、也没有必要放在她身上。 在万佛山的第五年,杜浮亭把红珠叫到一边,再一次问她:“有没有中意的人,或是你喜欢哪样的男儿,我求太后娘娘给你赐婚,以后那人也不敢欺负你,若你有心,往后有时间隔段日子过来瞧瞧我就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