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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谁,谁就阴魂不散。两人都背着包准备走了,顾晨飞偏偏还要来叽叽喳喳深情款款,和路清酒依依道别。顾晨飞面前,路清酒总是能笑出最完美的弧度,眼睛弯成月牙,唇角微微翘起。语气也轻缓,从来不说重话。 他郁闷地想:哥哥怎么只对我一个人暴躁? 顾晨飞喜不自胜,什么都写在脸上,走之前,当然也没忘了冲他挥手:“弟弟,下回见。” 宋霄一边揽住路清酒,紧握着他的肩膀,一边笑着看顾晨飞一无所知的快乐。 路清酒等人都走了,出声抱怨:“我算什么草莓什么奶昔?往蛋糕里倒火锅汤底的黑暗料理还差不多。” “那应该会很好吃吧。” “你认真的吗???” “因为是哥哥你啊。” “……谁教你的土味情话。” 宋霄难得又捕捉到了一个生词,好奇问:“嗯?什么叫土味情话?” 走下宋家的车,在老旧的街道上才走了没几步,宋霄就忽然感到有人在看他们。 他们都对这种恶意的视线敏感,他能察觉,路清酒也能。 宋霄单手搂住路清酒的胳膊,果然,怀里的人后背绷紧,手掌触到的地方很僵硬。被他碰到,更是猛颤了一下:“干什么?” “偷拍的人。”宋霄收起撒娇的声线,沉声安抚,“不要怕,有几个保镖暗中跟着我,派一个去赶走他们。” 怀里的人明显放松下来,竟然下意识朝他这边靠了靠,好像把他当做保护伞缩起身子进去躲风浪,柔软的发梢蹭到他肩膀。 “……”宋霄不合时宜地脸热起来,本来自然贴紧衣衫的手也不知道该往哪里放了,只好哑着嗓子说,“哥哥,我查过,跟踪你的多半是江家的员工。” 仿佛平地一声惊雷,路清酒险些站不稳。可是片刻后,他又冷静下来:“不对,江家要赶尽杀绝,早就动手了,我算什么?在他们眼里连一粒沙子都算不上。” “想黑我,像宁微一样买水军,发些不痛不痒的黑稿就可以了。非要跟踪偷拍,应该是想拍一组负面照片当证据,锤得我没有翻身余地。”路清酒喃喃道,“是恨我,恨不得我名声尽毁的人。” 下一个转角后,令人恶心的视线消失了,路清酒领着宋霄,走进了破旧的老小区。 惨白的墙上布着密密麻麻的爬山虎,整栋楼像被藤蔓的叶子吞了一半。踏进楼道的一瞬间,暴雨后湿哒哒的墙散开一股积年日久的霉味。头顶发黑的灯电线缠在外面,被他们的脚步声晃了一下,看上去摇摇欲坠。 宋家产业里也有老旧店面,可等宋霄被父亲带着去考察的时候,早就装修翻新过。他从来没有……从来没有踏足过这么陈旧的建筑。 “哥哥……” 这回轮到路清酒安慰他了:“别怕,又不闹鬼。” 不是害怕。 宋霄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说出来。 以前路家有很多闪闪发光的东西,灯光与银饰点缀辉映,衬得刚成年的路清酒明艳动人。 现在路清酒是晦暗楼道里唯一润着光泽的存在,可黢黑狭窄的气氛压顶,连他身上的光,也被黏腻的霉湿闷得明灭不定了。 宋霄期待过,哥哥带他去自己的住处,是要点一桌平时吃不到的、街边餐馆里油香四溢的小菜,与他促膝长谈,剖开真心。那样的场景,表达温馨和浪漫的词汇都不足以形容。 现实从来不浪漫。 门和锁都坏了,没有人来修过,哥哥费了很大的力气关上门,然后摸出一圈自行车上的链条锁伸到铁栏外。 宋霄喉结鼓动:“我来吧。” 路清酒意外,笑了一下:“你会吗?” “锁门还是会的……”宋霄把链条扣上,沾了一手细碎的铁锈,忍不住皱起眉扭头转向路清酒。 对方神色复杂沉郁,好像对他的一切反应,都早有预料。 路清酒洗了手,感受冰凉的水流从指尖穿过,余光瞥见站在狭窄的客厅中央无所适从的宋霄,从心底漫上一声沉积已久的叹息。 其实他把家里收拾得很干净,餐桌上没有灰尘,地板前几天擦过,落脚总没有问题。 “我就不兜圈子了,阿霄。你不是想知道我为什么不愿意营业吗?” 宋霄茫然抬头,两人贴得很近,却好像隔着深不见底的沟壑。 “每次看到你,我都会想起自己以前有多光鲜,现在又有多落魄,恨不能早点摆脱你。这个答案你满意吗?” 灯光那么暗,宋霄深邃的眼睛依然坚定而明亮:“不要骗我。” 一次勇气被压制,第二次的气势就大打折扣。不知不觉,路清酒声音弱了很多,呼吸起伏无法平静,只能把自己最后的心狠拿出来摔在地上。 “你愿意和我一起坐这样的沙发,睡这样的床吗?不愿意就快点走,以后不要再来管我。” 宋霄看向破了一角露出海绵内衬的沙发,不出所料,他脚步踟蹰不前,神色中真有几分显而易见的动摇。 厌恶和别扭才是正常的。 他们的差距,可以是千沟万壑,也可以是四方狭小的空间里,从大门到沙发的几步之遥。 片刻后,路清酒想闭上眼睛等待宋霄的审判,却忽然感觉手腕被轻轻握住,紧接着被沉重的力道拖到沙发上,拖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中,鼻尖压着洗衣皂和男士香水混合的清香,闷闷地钻进了他的呼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