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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可怜的知更鸟敲响……” “下回的鸟儿法庭啊, 要将麻雀审判……”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汪洋对母亲的记忆停留在含糊的歌谣、灰蓝色的长风衣、祖母绿领章,和那具河滩上的女尸。顾梓离开的时候,汪子诚六七岁,汪洋也不过十三四岁。现在回头看一眼二十年前,恍如隔世。而二十年后的今天,汪洋才知道母亲的真实身份。 俞临渊不知道自己还应不应该说下去,他没想到汪洋的反应会这么大。俞临渊的记忆是从实验室开始的,他不能完全理解人们口中的“母亲”到底包含怎样的深意。 他只知道,合规合法的仿生人是不能够生育的,大部分非法仿生人也不可以。自新星际伊始,不仅是KU-32联合星城,几乎全部星城的生育率都在逐年下降。有需求,就会有供应,地下交易的仿生人生育链逐渐发展。 “那是很早之前的事了,汪子诚告诉我,政府暗中端掉了非法生育链,大多数生育仿生人被集中销毁。” 大多数被销毁……难免有漏网之鱼……汪洋想起了安卓越提供的生态保护与尊重仿生人协会名单中,那些和母亲并列写在一起女性,不知道有多少位和顾梓有着相似的命运,又有多少人会因为受不了真相的刺激而选择自我了断。 仿生人的孩子……有灵魂吗?汪洋不敢想。 他重新打量起这间住了许久的公寓,似乎每一厘一寸都能看到故人的痕迹,又似乎在看一样新鲜的东西。活了30年,他第一次有这种异样的感觉:“原来我、我们是仿生人的孩子。” 他四处打量,也许只是单纯不知道眼睛该放在哪里,该怎么面对另一个汪洋探寻的目光。 “mama的事……子诚都他知道?”汪洋还以为自己一直隐瞒的很好。 子诚怎么会知道mama已经死了呢?他不会知道的啊,他应该永远是那个爱笑的太阳。他不应该看到河岸巨人观化的女尸,不该知道自己的mama变成那副模样,死的那么惨。 “他知道的远比你多。”俞临渊可以逼真的模仿别人,但他不知道该怎样演好自己,怎样说自己的话。 他明明不想让汪洋难受,但说到彦予航、说到汪子诚、说到顾梓,每一次他都精准地扎上汪洋的痛处,就像缝合伤口时必然会牵扯周围的皮rou,这是没法避免的痛,只能咬牙忍着。 违反《仿生人宪章》的仿生人研发和生产从未停止过,这是KU-32联合星城在新星际中致富的暗语密码。不然蓝磨坊也不会存在,像俞临渊等一批可拆卸画皮型仿生人被迫在蓝磨坊地下干脏活,是被默许的;曾经非法生育链也是被默许的。 产业链由浮士德科技研发部门的高级工程师在暗中规划蓝图,也包括汪子诚在内。他们都是知情人。所有知情人都必须签署名为【英灵殿】的保密协议,这与卖身契无异。 他们什么都知道,但他们中的大多数什么都改变不了。良心不能当饭吃,但出卖良心可以保命。 汪洋查不到汪子诚的任何信息,是因为浮士德的保密工作是联邦机密级别的。没签过协议的人都在火灾中丧生了,而签下【英灵殿保密协议】的人被秘密转移,继续工作、创造“价值”。 安卓越的母亲也是如此,她大学时代就在设计仿生人,被浮士德科技看重捧到研发部高层,是汪子诚等人的领导和老师。但安欣的嗅觉灵敏,在公司内部洗牌之前就闻到了征兆,在大火尚未被点燃的时候卷包跑了,至今下落不明。 原先一切cao作都在商会主席的管制之下。现在即将进行换届选举,长久的平衡将再一次被打破。 暴风雨在即,“商品们”有机会跳出餐盘,俞临渊在风暴前的静默中嗅到了自由的气息。 他告诉汪洋,这些都是KU-32联合星城的高级机密。生活在底层的蝼蚁草芥朝不保夕,本应该一辈子都不清楚这些事的。 汪洋攥紧的手心里出了一遍又一遍的冷汗。 汪子诚没有丧生于火海,汪洋长久以来的信念是正确的,他本应该感到高兴,但一股更深的绝望压得他喘不过气——他和弟弟之间的距离远非生与死那么简单,那一纸抵命给资本的保密协议比生死还要沉重。没有人知道他们被藏在哪里,就算知道,单凭蝼蚁的力量也救不了他们。 直到此刻汪洋才发现,与人类无异的非法仿生人早已渗透入社会的每一个角落!原来他担心的事情早就发生了,不仅发生了,而且这台机器断断续续、分批分次地运转了几十年!而他的子诚成了永远嵌在机器链条上一颗铆钉…… 另一个汪洋沉着目光,眼底映着窗外的雪色,迷蒙而坦然:“我们谓之重要的一切,不过是一粒悬浮在宇宙射线中的尘埃上,发生的一桩小事。” 一桩小事……就像汪洋被迫参加的“心灵舒缓治疗”中说的一样:造物主笔尖下百亿星辰中的一颗坏点,微不足道。 汪洋突然觉得自己太渺小了。他能看到的、能看清的都是那么狭隘,狭隘到仅俞临渊一句话就能让他冷汗涔涔。 他想起彦予航生前说的:“……就算真的有非法仿生人,这种失信公众的大丑闻,上面还不得想方设法藏着掖着?我爸是我爸,我是我,别以为老爷子什么都跟我说……” 看来彦正东是知道的,但他什么都没跟他儿子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