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21)

    就是也不算喜欢罢了。

    昆汀得到这个官方回答，惶恐地道谢，看上去好像连眼泪都要喷出来了似的。但接下来他呆在原地踌躇地咬唇, 没有让开路。

    那就借过一下？我该走了。乔瑞青没习惯使用雄虫命令，还是用的商量的口吻。

    贱雌还、还有事情想请求您！见乔瑞青想走, 昆汀猛然爆发出一声抽噎, 紧张到肩膀都在发颤，我们实在撑不下去了我，我听说您对弱势群体格外心慈，可不可以请您为我们说两句话之类的。

    就几句话就好。求求您。昆汀说着抬起头来，眼瞳里闪着希冀的光。

    这个请求就有点微妙了。乔瑞青不免暗想, 现在他在节目里的人设变成这样了吗？有求必应、以德报怨，感天动地慈善家？

    倒也不是不行，如果对方好好说的话，他不介意用自己的那么点雄虫影响力做点事。但是照昆汀这种带着道德绑架意思的说法，实在只让他满脑子都是快跑。

    现在他开始相信昆汀的坏名声有一定道理，这虫真是沾上了甩不脱。

    乔瑞青眉头一皱，就要强行挤开昆汀走虫：对不起，我想我

    雄虫要走，昆汀当然不敢硬拦，在后边急得脖子都粗了一圈：求您至少听一下，听一下好吗？我知道您也是荒星出身，我们也在佐罗，跟您同星系，您会感兴趣的

    这还真戳中了乔瑞青关心的点。荒星生活是他的精神家乡，最近佐罗星系出了什么问题吗？

    稍一犹疑，那昆汀便像抓住了救命稻草，机关枪似的一下子把求助内容全都倒出来。

    佐罗星系那些个垃圾星几乎都被帝国收编干净，稍微有点战斗力的青壮雌虫都上战场杀敌去。被留在荒星上的只有些老虫和虫崽子，慢慢已经快要没有粮食吃了。

    阁下！阁下！乔瑞青阁下您先别走帝国从不在意垃圾星上几只小杂种的死活，弃儿和老虫成片地冻死饿死。我不是战斗的料子，靠演艺得来的那么丁点钱财真的我的雌父和弟弟都快要活不下去了，没依没靠的孤儿更是啊

    雌虫的崩溃只在一瞬间，昆汀直接在化妆间哭得眼泪与鼻涕齐飞，只换得门口路过的虫几声嫌恶的嘶声。

    乔瑞青站在门口，没有离开也没有回去。

    看这只虫面目扭曲的痛哭，比起心软同情之类，乔瑞青心下第一反应其实是震惊。

    荒星现在变成这样了吗？也是，本来垃圾星上生活就局促，被收编以后肯定更不复从前。可是他记忆中的那些粗糙而喧嚷的美好时光，现在都被彻底埋葬了吗？

    别的不说，如果昆汀的话是真的的话，帝国带走青壮抛下老幼的行为就足够没品。

    乔瑞青这下真的对这件事上了心。但他这回留了一个心眼，没有当场应下，而是打算回家详查信息以后再说。

    嘘嘘，你把眼泪擦擦。我回去会看看的，好吗？现在我真的得走了。他故意把话说得像是推辞，赶紧脱身走虫。勉强留下一张纸巾聊表寸心。

    *

    乔瑞青是好几天没有关注星网，这下认真一看才觉心惊。

    阿诺曾提过的那个闪电大捷确实在报道上出现了，宣传得很是热血。闪电突击，我军将士一夜撕碎敌军防线！标题都是这样振奋虫心的话语。

    底下热评更是夸张，有狂赞军雌战力的，也有喊着兽人罪有应得的。甚至还有令乔瑞青感到不适的种族灭绝言论被顶到了高赞。

    【早该把这群臭虫杀光了，他们没有存活在世界上的理由。放任他们蹦跶这么久简直是帝国的懦弱不作为！希望再有顶多两个月，就能让兽人彻底消失！】

    楼下争论得轰轰烈烈，反对者有之，但支持的声音居然更大。

    乔瑞青糟心地关掉了页面，继续往下翻。

    下面几乎所有消息都是捷报，虫族的战争推进得异常顺利，势如破竹。到目前已经快要打到兽人星球本土去了。

    虫族本就以超高的破坏力和单兵战斗力闻名星际，在虫族大军的钢铁洪流下，兽人军团的抵抗似乎不堪一击。乔瑞青仔细翻阅，还好没看到什么大屠杀的新闻，多少松了口气。

    当然也可能只是帝国的宣传策略，报喜不报忧而已。可惜现在乔瑞青在军队里没什么情报源，再想掌握第一手消息恐怕不简单。

    唯一的朋友前些天刚刚彻底掰了，乔瑞青又忍不住叹息。刚想到阿诺，他就看到了疑似阿诺的消息。

    乔瑞青是非常渴望得知阿诺的近况的。之前关系还好的时候可以满足于零星的信件交流；可分开以后，又开始拼命想找阿诺的消息。

    之前乔瑞青四处搜寻也找不见，越找不到心里越是空落。现在专门看战事，反而无心插柳柳成荫。

    那是一篇官方新闻稿，标题是尖刀A连表彰名单。他在名单下找到了阿诺的名字，并惊讶地发现小狗已经升到上尉了。

    爬得好快。乔瑞青感到莫名的与有荣焉，随后沮丧地意识到阿诺与自己是再没有关系的。那也还是为阿诺开心，他就知道阿诺可以的。

    幸好当初放了手，乔瑞青再一次肯定自己。那这次他的决定一定也是正确的他乔瑞青的存在对阿诺来说也该是负担了。放手对阿诺是好事。

    那篇新闻里也简略写了一些阿诺的功绩，包括多次在战斗中发挥重要作用、斩首敌方将领一次，还有在救援雄虫行动中贡献重大力量。

    看到这个救援雄虫行动，乔瑞青不由想到玫瑰号机甲上阿诺的告白，心里是微妙的惆怅。

    不能再想。他回头细读上段文字，试图在冷冰冰官方文字的字里行间抠出一点活生生阿诺的影子来。

    最近阿诺参加的战役不在少数，保守估计也有个七八场；这颗新星在战场上越来越开始大放光芒。从帝国北境一直打到兽人星球附近，乔瑞青一条条细数他的功勋，时不时地嘴角上扬。偶尔看到有的军功等级格外高，乔瑞青就忍不住担心阿诺是不是在战斗中受了伤。

    但是这些对他而言都不够。

    想知道阿诺有没有受伤、有没有难过，离开了自己现在过得好不好。比之前任何时候都更加贪婪地想知道。

    真是欠的，乔瑞青闭上双眼，烦躁地关闭了网页。

    还是做正事去。荒星在帝国像是个没有姓名的隐形存在，要想找到相关信息可不容易。乔瑞青在终端星网四处搜寻，才勉强在个小角落翻出一两点消息来。

    这是一条求助贴子，估计也是跟昆汀相似境遇的虫发的

    【有没有虫能关心一下小星球的死活？大家现在明明都是帝国辖下，凭什么为了中心的宏图伟业要边缘星球一直牺牲？】

    主楼写得声泪俱下。也不是楼主在这里强行哭惨，实在是生活无以为继了。楼主住在珈蓝星系，小破行星不久前刚被收编。大家都很配合帝国的行动，让归顺就归顺，让从军就从军，想不到现在落得这样的境地！

    我家门前已经连续好几天有饿死的小虫崽了。我们刚开始还把存粮分出去给他们吃，后来饿肚子的小孩越来越多，自己的粮食越来越少，只能眼睁睁看着悲剧发生，无能为力。甚至现在我们这一批勉强算是青年的的虫也要活不下去。

    大家摸着良心想，虫族进行过这么多战争，得到了什么？又付出了多少？别说我这边的垃圾星了，就是偏远一点的普通行星上也只有贫穷、饥饿、一潭死水。

    也许繁华都在中心吧，楼主是没见过。我就想问，凭什么？

    贴子还算新，楼下零星几个跟帖，大多数是在说楼主毫无牺牲精神和战斗荣誉感。懦夫！懦夫！有虫骂道。

    乔瑞青皱眉，再刷新一下网页，发现贴子已经看不见了。他感觉心脏怦怦跳得厉害所以这是真的？给他无限快乐的那个小荒星，被收编以后也变成了这样吗。乔瑞青胸中突然升起一股冲动，想要回去看看。

    第31章 反响 如同小小的星火。

    希利尔府最近气氛压抑, 在那里工作的雌虫们个个大气也不敢出，生怕一个不小心惹怒了雄主。

    作为希利尔阁下雌侍中比较受宠的一只，雅克布过得分外疲惫。

    希利尔阁下最近变得很奇怪。阁下先是有一阵完全不碰任何一只雌虫, 搞得他们虫虫自危，后来又很诡异地夜夜笙歌，几乎把府上的雌虫们玩了个遍。

    虽然雄主的热情是件好事情，但是这样突如其来的, 就让雅克布很没有安全感。是只虫都知道，雄虫的宠爱从不会来得无缘无故，只有足够努力才能争取到。

    他这回绞尽脑汁地想啊想，怎么也想不清自己受宠的原因是什么。这很危险，因为不知原因的宠爱很快也会被不知原因地收回。

    他也有旁敲侧击地问过雄主。那时候希利尔懒洋洋撩起眼皮，半真半假地笑道：你猜咯。猜不出来就别猜了, 省省你可怜的脑子吧。

    雄主总以为雅克布是只胸大无脑的肌rou大块头, 但其实对待雄虫应有的敏锐他还是有的。

    雅克布心中有不敢明说的猜测他猜雄主的反常或许跟乔瑞青阁下有关系。

    他知道希利尔阁下有段时间跟乔瑞青阁下走得很近。这种近在雄主身上很少见, 因为他是那种傲气得理直气壮的雄虫, 嘲讽一切，从不屑于在社交上浪费时间。雅克布确信雄主身边的虫，不论雌雄, 都没有一只是他愿意交心的。

    直到那位来自荒星的阁下突然出现。乔瑞青阁下来的时候，正巧是雅克布负责接待侍奉。他那天从雄主身上感受到了异乎寻常的倾诉欲连信息素都变得亢奋起来。

    再后来他发现雄主一期不落地追乔瑞青阁下的节目, 还披着马甲到星网上去收集那位阁下的语录。

    有一次雄主还叫他送一本古书到娱乐室去, 书名是《所谓伟大爱情：异族诗歌拾遗》。

    雅克布一直知道娱乐室是雄主的秘密存放地，希利尔阁下喜欢到那里去埋藏自己不为虫知的疯狂心思。但他说他的秘密的时候并不避讳他的雌虫们，因此雅克布零零总总也算听过了不少。

    那天进娱乐室送书的时候，雅克布看到希利尔阁下弓着腰盘膝坐在落地镜子前面，伸手在镜面上描绘自己的轮廓, 眼神却不知落在何方。

    希利尔阁下听到他进来，也没转头，只是喃喃地说：他就是不一样，彻头彻尾地不一样。荒星来的虫都是如此吗？这么浓墨重彩的样子，有这么多多余的情绪和同情心可以挥霍。

    让虫嫉妒。

    他什么都有了诶。天天那么活得积极的样子所谓梦想啊还有爱情，都像是传说中才有的。啊，灰扑扑虫群中的唯一色彩，一群卑猥小虫里突然降临的天神你说是不是？

    雅克布知道希利尔阁下不是真的期待他的回答。雌侍而已，哪配和雄虫阁下谈这么私密的话题呢？他放下书，规规矩矩地到角落垂手站好，假装自己不存在。

    果然希利尔阁下并不在意，自顾自地往下说：要是我可以得到他就好了。这样的话是不是我也可以拥有这些？

    雅克布眼观鼻鼻观心，险些憋出冷汗来，最后躬身退出了房间。

    后来他真的目睹了希利尔阁下的变化。日常小行为按下不说，最让他震惊的是雄主居然有一天拦下自己，说想学着开机甲。

    苍天啊！谁听说过雄虫想学机甲的？雅克布正想好言相劝、委婉拒绝，却看到雄主难得闪闪发亮的眼睛，鬼使神差就说了好。

    希利尔阁下居然学得很快，这大大超乎雅克布的意料。他看着雄主兴奋得像个孩子：我也可以！看到了吗？我居然真的也可以诶乔瑞青真是有魔力，哈哈哈哈！

    雅克布说：是的，您做得很好。

    希利尔不在乎。你知道吗？我一直以为我这辈子也就这样了，蹲在那群贵族翅膀底下随随便便讨个生活。现在你看，我也可以有擅长的事情啦希利尔抬头看看，立马扫了兴，靠，我跟你说这个做什么。洪兴邵仙怼堵家

    看来这个回答好像并不让雄主满意，雅克布略微有点沮丧。

    后来也许雄主和乔瑞青阁下之间发生了什么事，希利尔阁下越来越喜怒无常。雅克布看在眼里，只希望两位阁下早日和好。

    低气压持续了一段时间，有一天希利尔阁下好像又回到之前那种状态。雅克布看到雄主突然推开门大喊道：太棒啦，明天又可以见到乔瑞青！我知道该怎么做了！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雅克布还是没有回应。希利尔特地跑过来骂他一句傻虫子，又原路跑回去哐地一声摔上了门。雅克布觉得雄主看上去心情不错。

    *

    那边乔瑞青已经犹豫了好久了。

    虽说已经下定决心，可真要回一趟荒星还真的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尤其是像乔瑞青这样的敏感身份、在这种敏感时期。

    他半是继续收集信息，半是摇摆不定，不知不觉就又拖到了下一次节目录制前夕。

    参加机甲比赛的雄虫不算多，一场预选赛结束就已经淘汰得七七八八的了。乔瑞青在星网上逛逛，发现他和希利尔这对双子星占据了大半热度。

    雌虫那边赞声还是占据压倒性的地位，他们似乎认为作为雄虫还能把机甲开到这个水平已经是百年难遇。

    他们说着：看啊，他甚至可以打赢雌虫！乔瑞青想想自己那三脚猫技术和节目组的破烂剧本，不由感到万分心虚。

    他邮箱里的求爱信息一下翻了好几倍，信息一般是这样开头亲爱的乔瑞青阁下。我此前从未想过会有您这样的雌虫出现，我罔顾身份地相信您可以理解我的痛苦与荣光。贱雌的姓名是某某某，可以为您

    这些消息乔瑞青都回复一句统一的感谢抬爱，但是还是抱歉。心下还是有些高兴，如果他所做的一切让虫感觉被理解，那就成功了一大半。

    通过这些信件，他自己也感觉被理解了。乔瑞青努力做了一些事情，然后得到了想要的反馈。这一刻他是最幸福的虫。

    让他印象最深刻的一封来信来自一只小雄虫。

    那只虫自称未曾谋面的迷茫者，小小年纪就凹出一副成熟矜持的口吻，看上去反而有点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