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9 沛水人的苦难
沿着沛水两岸分布的这些村庄，自古就是鱼米之乡。 西方大雪山充沛的雪水，汇成了长长的沛水，沛水在无尽沼泽以北冲出了大片的肥沃平原，最后拐入沼泽、流向大海。 土地肥沃而且灌溉方便，让两岸的百姓生活的富足无比。 但是沛水养育了这一方百姓，最后也害苦了这一方百姓。 就是因为几十年前，沛水里发现了水玉。 水玉是个好东西，在水系法宝里仅次于紫水晶，而且水玉采集方便，只要截断水流露出河床，就可以在满是鹅卵石的河床中弯腰挑拣了。根本不用象水晶那样还要开矿采集。 水玉的发现惊动了造化门，元老院迅速派人查探。当消息证实后，水玉矿场正式成立，而且造化门还下令楚国官府严密配合。 为了方便采玉，造化门在沛水上游修筑堤坝，把沛水直接引入无尽沼泽里。并且大量征发当地劳力去矿场采玉。 至此，往年的鱼米之乡彻底不见了。河里没水就不能灌溉庄稼，壮劳力被征走更让村民雪上加霜。如果不是矿场给劳力们的那点薪水，估计这里的老人和孩子早就饿死了。 村长一边说，一边抹泪。 “今年冬天更是难熬，本来妇女们还能在家做点手工活赚钱，可是秋天那阵突然听说有三大车水玉失踪了…” “矿监们都急眼了，不仅征集男人，把能干活的妇女也都征集到矿场上了，说是要抓紧进度，完成全年任务…” 村长话没说完，一帮孩子都想mama了，一阵痛哭声让流火他们手足无措。 “难道矿上的薪水不够花吗？连糊口都费劲？” 杨帆一听赶紧把流火拽到一边去，悄悄说道“造化门不缺钱，但地方官府缺钱啊，这么大的一笔开支经过他们的手，他们能不贪吗？” “难道咱们造化门不能直接发给这些百姓吗？” “诶呀，我的好师兄啊。地方官吏们早就把矿监给伺候好了，矿监只管要水玉，谁还管发薪水这事啊，有那个闲工夫还不如多修炼呢…” “哎…说白了，觉醒者们谁有闲心管凡人的那些琐碎事情啊…” 流火很无语，他又想起天山岛上的那段经历，又想起白船上侯稳的那些言论。 难道凡人天生就是卑微的？他们短暂的一生就是这么苦难的？ 流火打开包裹，把随身带的食物和金钱分给了村民，在村民们的千恩万谢中离开了村庄。 一路上流火一言不发，只是埋头赶路。众人见他心情不善，也不敢多言只是紧紧的跟着。 矿场很快就要到了，在大家的视线里远方一座模模糊糊的大营逐渐清晰了。 这是一个类似于军营的矿场，粗大的木栅栏把营地团团围住。门口把守的士兵有些懒散，看样子关注营内的劳工，比关注外面要重要的多。 营地里乱七八糟的矗立着一个又一个的窝棚，只有最深处，一座小院青砖红瓦十分别致，不过在满营的混乱中总显得那么的古怪。 到处都是劳工，河床上无数的男人砸碎巨大的卵石，挑选着里面的水玉。河岸边，无数的妇女正在地上筛检碎石，希望从里面挑选出漏网的矿石，并把水玉按成色分类。 阴沉的天空中刮起了西北风，看样子要下雪了。但寒冷并没有让监工们有一丝同情，反而更加催促，不时有皮鞭声响传出，那是教训偷懒者的声音。 当营门口的士兵发现流火之后，还没来得急阻拦就已经看到了流火手中的光芒。惊恐的士兵赶紧立正行礼。 “矿监在什么地方？”杨帆问道。 “回大人的话，就在营地里的小院中…” 这时候的小院里，一个矮胖子正在屋里烦躁的转悠。这个男人看来心情很不好，娇滴滴的侍女几次想上前撒撒娇给老爷解闷，都被他轰走了。 这个男人就是水玉矿场的矿监，造化门外门弟子田肥。 田肥是外门弟子，按照他的修为在造化门里那是倒数的，但田肥嘴很甜，也很会看眼色。早早就把蓝姬长老身边的侍女们给溜须好了，这个矿监的肥差也是跟他相好的侍女帮他求来的。 这么七拐八拐的关系，田肥也勉强算是蓝姬长老的属下了。 最近田肥很郁闷，总是坐卧不宁、胆战心惊。不仅是失踪三车水玉这件事，更关键的是他自己本身就是这件事情的幕后黑手。 现在田肥很后悔，后悔当初答应毒刀刘，透露运送的日程。 毒刀刘这个王八蛋，说好了只劫一车，然后二人平分。怎么临时变卦了，一下子劫走三车啊？这可让我怎么补啊。 正当田肥坐卧不宁的时候，下人突然跑进来传信了。 “老爷，外面有四个自称造化门内门弟子的人来了…” 田肥一听，心里咯噔一响赶紧往外迎接，刚刚走出屋门，就已经见到流火他们四人从院子外向他走近。 “诶呀，不知道是造化门里那几位师兄大驾光临啊？有失远迎…有失远迎啊…” 杨帆站在田肥面前笑着说“这位是内门大弟子，流火师兄，师承柳大供奉…我们三个都是通玄大师座下的外门弟子，这位是朱雀师姐、左磐玉师兄，在下杨帆…” 田肥一听来者居然是百花园里大展雄风的流火，心里一紧，本来就不直的腰就更弯了。 “原来是几位师兄、师姐啊，赶快屋里请…” 说完把流火四人迎进屋内。在田肥正准备忙活酒宴之时，流火开口了。 “不必安排了，我们这次来是专门调查失踪水玉案件的，还请田兄配合啊…” “不敢、不敢，一定、一定…” “查案之前，还有一件事情拜托田兄去办。矿场里的妇女劳工必须现在全部遣散回家，而且每人多发一个月的薪水，保证这些百姓冬天里的生计…” “另外，发放薪水之时，我会派左磐玉和杨帆监督，你最好告诉那些楚国官员，少打小算盘” 说完流火端起茶来等田肥的回应。 田肥有些惊讶，万万没想到流火一上来就提出这么个意外的要求，仔细思量了一下说道。 “师兄的话我不敢驳回，一定照办，但是在下也有难处啊…” “三车水玉丢失，今年元老院下达的任务算是完不成了。我个人丢掉这个破矿监的位子无所谓，可是影响了造化门的大事可就罪责难逃了…” “至于发薪水这事，还请师兄多思量。咱们造化门和楚国打交道，向来的规矩是‘对官，不对民’从来只是和官员打交道，不能直接插手管理凡人的事物啊…” “而且…而且，这也是百年前元老院和楚国协商后，制定的铁规矩啊…” 说完，田肥小心翼翼的站在流火身边，一语不发只是偷偷看着流火的表情。 流火听完，低头思量了一会开口道。 “你不必担心，按照我说的做吧。水玉丢失我会想尽办法查清、追回的，这是我出山的任务…至于你说的发薪水之事，你把负责的官吏叫来，我亲自给他写一份手令，有什么责任，我来担…” 田肥一听流火口气坚决，赶紧笑逐颜开的说道。 “哎呀，有师兄这句话我就放心了，我这就去传唤官吏…” 流火要过笔墨，草草的写了一份手令，在最后签字之时，在笔锋间淡淡的灌注了一些光之元气。 朱雀在旁边看着纸上那个流光溢彩的签名，不禁心中暗叹。 “这个家伙什么时候这么厉害了，对元气的掌控已经快到‘入微’的境界了。” 写完后，流火对左磐玉和杨帆说“拿着我的手令，让那些官吏速速办理…” 流火见田肥他们三人出去忙活了，这才长出了一口气，安心的品茶。 朱雀静静的观察着流火，突然开口说道。 “你这又是何苦呢？你帮的了这十里八乡的百姓，但全天下可有千县万城的人民啊，你管的过来吗？” “以你的身份，这种小事长老院是不会处罚你的，顶多也就是呵斥几句。楚国也不敢为这么点的小事，就跟内门交涉…” “但你想过没有，你这么做是很惹忌讳的…” “我更怕你养成这种习惯了，以后管的事情越来越多，到时候你可是在凡人世界和造化门里面，两头不讨好啊…” 正当朱雀还要劝解流火之时，突然从小院门外传来了一阵喧哗声，这声音刚开始还是星星点点的，但不一会就已经连成了一片，山呼海啸一般从外面传了出来。 那是知道喜讯的百姓在哭泣，在高喊。在杨帆和左磐玉有意识的引导下，全矿场的人都知道小院里来了一个有大身份的觉醒者。 就是这个凡人眼中神灵一般的觉醒者，大发慈悲解救了全矿场的百姓。 蜂拥的人群把小院团团围住。女人们、男人们，他们的手里紧紧攥着微薄的薪水，虽然只有一个月的，但却是足额发放的啊。 人们欣喜若狂，能回家了，居然还能带着钱回家，这个冬天不会那么艰难了。 家里的孩子已经好久不见了，不知道瘦了多少。 家里的米缸是不是早已经见底了？寒冷的冬天又挑不来野菜。 体弱多病的老人怎么样了，还能照顾好自己吗？ 连日的大雪里，家里还有过冬的柴炭吗？ 万幸啊，万幸。感谢老天派来一名拯救我们的神灵。 所有的人都放下了自己的工作，大家跪倒在小院外，向拯救他们的恩人叩首、道谢。 女人们在哭、男人们在喊，就连那些平日里凶神恶煞的监工和士兵们，也被眼前的一幕震惊了，偷偷的用衣襟擦拭眼角的泪光。 当流火带着朱雀站在院门口之时，山呼海啸的声音突然一下子安静了。 但安静只是一瞬间，就在刹那后，更加狂热的呼喊铺满而来。 所有人的情绪全部化成两个字。 “恩人…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