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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小脸仍然带着惶然之色,跳下来的动作却没有半分迟疑,仿佛面对他的时候,便能将自己的全副性命交托。 那一刻,男人终日古井不波的黑眸,疏忽闪过一道光。 十一的确接住了她,阿洛直直扑进他怀中,被他紧紧环住腰身,好生放在地面上。 阿洛这时才看清周围的一切,在他们四周树丛里,趴着躺着好些生死不知的黑衣人,不过不用想,他们肯定都死了。 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地上、树叶上、一些树根和都是暗红色的血迹,腥臭味冲进鼻腔,阿洛一直忍着的恶心终于再也压抑不住,哇的一声弯腰吐了出来。 她吐了个痛快,旁边十一就站在那里看她吐。 等阿洛吐完了站起身,他静静伸出来一只手,指尖捏着一只纯白的手帕。 这是第一次,阿洛在他身上看到除了黑色以外的颜色。 “这是……给我的?”她试探问。 十一:“嗯。” 阿洛受宠若惊地接过手帕擦了擦嘴唇,她还准备还给他,结果十一并没有接。接着她便被十一再次拦腰抱起,抗在肩头往前行。 天色越来越黑了,在夜晚到来之前,他们需要找到一个休息的地方。 十一刚跑没几步,阿洛实在忍不住了,揪住他衣领说:“能不能换一个姿势?” “什么?” 阿洛虚弱开口:“再这样下去,我要吐你身上了。” 奔跑的脚步猛然一滞,阿洛眼前一花,身体猛地一个悬空,整个人从趴在他肩上变成趴在他背上。 阿洛:“???”她严重怀疑他有洁癖! 身后少了追兵,这一次十一的脚步就慢了许多,终于在天边还有一丝光亮时,两人来到林中一个小湖边。 这个湖并不大,被许多树木环绕掩映,十一将阿洛放在湖岸一块石头上,自己踏入湖水中清洗身上的脏污。 阿洛也撩起清凉的湖水扑在脸上,洗了脸便抬头悄悄盯着他。 按理来说,十一肯定能察觉她的视线,可他完全没有避讳不说,还直接背对着阿洛解开自己的上衣,露出光裸的上半身。 男人身高腿长,肩腰比堪称黄金比例,宽肩窄腰,骨骼上覆盖着一层流畅又不过分的肌rou,俯身弯曲时的脊骨映照着湖光,犹如拉满的弓弦,充满了强大与力量的美感。 也是这时候,阿洛才看见,原来他后腰处有一道鲜红的伤口,还在往外渗着血。 阿洛看着都觉得疼,他却像个没事人一样,捧起水浇到伤口上,洗掉上面的血渍,露出鲜红的被刀割破的皮rou。 直到此刻,阿洛才明白,他那时候为什么让她跳下去,因为他已经没有余力上去接她了。 十一洗完身上的血痕,最后从衣服里翻出几个小布包,包里有干净的白布、止血药、金疮药,总之准备特别充分。 他处理了身上的伤口,便又来到阿洛面前。 “属下去寻找些食物,公主就在此处等候,不要随意走动。” 阿洛:“好。” 十一离开了,阿洛在外面被追了大半天,出了一身汗,还被各种树枝草叶划拉过,身上总觉得不舒坦。 她又是娇气的性子,之前在皇宫被伺候得千娇百贵,趁着十一不在,便想下水洗一下。 为了洗完还有衣服穿,阿洛把衣服都脱了,就穿一件下了水。 湖水冰凉清澈,她坐在湖底的石头上,轻轻撩起水花,湖中有小鱼儿游动,应是一直与世隔绝,这会见到阿洛也不怕,时不时就来啄阿洛的手臂和腿,细微的触碰带来点点痒意。 被追杀的后怕伴随着水流渐渐消退,阿洛心情彻底放松下来,一边玩着水,一边忍不住被痒得直笑。 十一回来的很快,宰杀一只野鸡或是兔子,对他来说没有任何难度。 他只离开了很短时间,回到湖边时,透过隐约的树丛,就听见少女低低的清脆的笑声,以及哗啦啦的水声。 那笑声让他不自觉想起曾经自己在暗卫营中居住的屋子,他那时与另一个伙伴同住,那是个十四岁的孩子,代号是十七。 暗卫营里的孩子,全都没有自己的名字,只有代表编码的代号。一个死了,后面就会有人顶替你。 十一这个代号也是,在他前面,已经死了无数个十一。 十七喜欢吹笛子,喜欢世间所有美妙的声音,他用山林间的细竹管,做成一串风铃挂在他们屋门上。每次风一吹,或是门被推来,就会发出叮铃叮铃空灵清脆的响声。 他说,只要听见风铃响,也就证明他们活着回来了。 后来,十七在一次考验中失败,再也没有回来。 再后来,屋子里住进一个新的十七。 十一习惯性与十七一起组队出任务,新的十七总算没再死去,可他并不喜欢风铃声,他觉得吵闹。 十一想,明明这声音,那么好听。 他在漆黑的树下站了许久,等到那边的水声不再继续,换成衣物的摩擦声,然后是少女小声的嘀咕:“十一怎么去那么久还没回来?” 不远处阴暗的树丛微微一动,黑衣男人从中走出,阿洛瞪大眼,下意思道:“十一,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男人嗓音沙哑,语气平板:“刚回。” 阿洛皱着眉头怀疑地看着他,怎么这么巧,她刚念叨他一句,他就出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