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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女嗓音清甜,唤出这个代表男女之间最亲密关系的称呼时,蓦然叫闻人瑾忆起红烛帐暖之际,她在他耳畔吐露的声声呢喃。 那时她也是这样唤他夫君,一声比一声急促,一声比一声娇柔,把他的心唤得融成了一滩炽热的水。 阿洛话音刚落,眼睁睁瞧见那眸光冷然的公子蓦地红了耳根,一身迫人的气势陡然消散,瞬间由武林剑客变成原来的翩翩公子,风格转变之快叫人叹为观止。 闻人瑾慢慢持剑走来,在阿洛面前站定,低声问:“夫人醒了怎得不叫我?” 语气若无其事,白玉般的耳朵却红地滴血。 心底啧啧两声,阿洛面上不动声色,温婉道:“不想劳烦夫君,况且,作为妻子,我也想更了解夫君一些。” 眼看闻人瑾耳上的红都要蔓延到白皙的面庞,一双琉璃眸闪烁着粼粼波光,薄唇紧抿,被她撩拨地话都说不出,阿洛善心大发,转口问道:“我还不知,夫君武艺竟然如此好?” 闻人瑾不着痕迹松了一口气,温声说:“瑾幼时体弱,寻访数位名医都言活不过十五,后来恰巧遇见恩师,师父授我武艺用来强身健体,才有今日这般模样。” 阿洛点点头:“夫君的师父,可是那天门山长云寺的清一道长?” “不错。” 这清一道长也是当世有名的一个人物,传闻他精于测算,道法深厚,能言吉凶祸福、断生死天命,而且他十分长寿康健,因此被人称为活半仙。 说到这个,阿洛顿时想起外界的流言来。 “夫君,我曾听坊间传言,说你少年时得清一道长批言,命你此生不得娶妻,是真的吗?” 闻言,闻人瑾神色一僵,他将手中长剑递给侍从,问阿洛:“夫人可用过早膳?” 阿洛愣了一下:“不曾,我醒来便来寻夫君了。” 并不意外她的回答,闻人瑾走到阿洛身边,微微俯下身,自然而然牵起了她的手,淡笑道:“时候不早,我们先回去用膳吧,父亲也该等急了。” 嗯?他这是在……转移话题? 阿洛低头瞧一瞧他拉住自己的手,再抬头看一看男子清俊的侧脸,后知后觉得出这么一个结论。 “夫君,你还没回答我呢?”跟随着他的脚步,两人一起往回头,阿洛轻轻挠了挠他的掌心,不依不挠。 白衣公子轻叹一口气,语气透着点无可奈何,更多却是无言的宠溺。 他攥紧她作乱的小手,开始向她解释当年为了避免成婚,自己做的事。 清一道长的确给闻人瑾算过命,留下的批言却并不是如今人们知道的这个。那时清一道长算出,闻人瑾命中有一劫数,这劫数源自婚姻,若不成婚便可避开。 如果成了婚,他或许会一生孤苦飘零。 当然,清一道长也说了,每个人的命格并不是一成不变,他算出来的也不一定准确,将来如何谁也无法预料,不必因这虚无缥缈的命运之说便畏惧不前。 清一道长的意思是劝闻人瑾别担心,他还是可以成婚的,毕竟他还没真入道门,只是带发修行罢了。结果闻人瑾自己反倒跑到外面说,师父叫他不许成婚。 “夫君为何这样做?难道是惧怕天命吗?”阿洛大概明白了,清一道长算的其实是对的,原书里闻人瑾不就是遇见女主成了婚,之后一生飘零吗? 只是现在这个命运已经被她改写了,她好奇的是,闻人瑾为什么要传出那样的流言? 闻人瑾微微摇头,他步履放得缓慢,二人走在一片桃林中,桃花早已谢去,树上结满了碧青的桃果,空气中满是草木特有的清香。 “并非如此。我只是……不愿误了他人罢了。” 温雅的男声缓缓说道,“瑾乃目盲之人,身有残缺,注定无法照顾他人,反而需要别人来迁就我。若我娶了妻子,我看不到她的模样,分辨不出她的神情,不知道她什么时候需要关怀,甚至可能她若有危险,我恐怕都无法及时发现。” “这样的我,娶了妻,岂不是要拖累别人一辈子?” 闻人瑾个子太高,阿洛看他要仰起头,即便如此,她也没办法完全看清楚他此刻的表情。 她使劲拉住他的手,站住了。 身旁那人也跟着停下脚步,侧过头来“看”向她。 阿洛终于看到他的脸,果然,面色平静,神情恬淡,眉宇间透着一丝疑惑,似乎还在奇怪她为什么不走了。 “闻人瑾。”哪怕他看不见,阿洛还是严肃了表情,一脸认真地连名带姓叫他。 “夫人?”闻人瑾眸中的疑惑更深了。 “这些话你记住,我只说一次。你说你身有残缺,没办法照顾妻子,可你明明处处都在照顾我;你说你看不到妻子的模样,但你已经看了我的脸;你说你无法分辨妻子是不是需要关怀,可你会听,我会说,我可以告诉你我的心情,而不是让你去猜;你说你担心妻子遇见危险无法及时发现,可最初却是你将我从湖里救起。” “最重要的是,你知道是夫妻是什么吗?” 这番振聋发聩的话令闻人瑾心神俱震,喉间干涩,怔怔吐出两个字:“什么?” “夫妻是一体,是彼此的半身,是要互相陪伴一辈子、以后也要一起躺在同一具棺椁里的人。从来没有谁迁就谁,谁拖累谁之说。”阿洛把手指一根一根挤进那只握着自己的大手里去,逐渐与他十指交扣,掌心相贴,柔声道,“我既然选择当你的妻子,你便要自信你很好,要相信自己值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