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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连翰林院中,前段时间都在拿此事说笑,恨得王秩咬牙切齿,当场便罚了几个嚼舌根子的人,可心中怒气却还是分毫未减。 都是九公主搞的鬼! 他对明昙心怀憎意已久,此时对方竟然送上门来,那自然也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也给她一个天大的没脸! 王秩的脑筋飞快转动,正在筹谋时,一旁的林漱容却伸手从书架上拿下一本《剑南诗稿》,略略翻看了几页,笑道:“想不到翰林院里,居然还会藏还有如此之多的诗集,真是令人惊讶……” 明昙在椅子上枯坐了半天,正觉得没意思呢,是以这会儿也不介意去看看那些惯常让她头疼的古籍,起身凑到林漱容身边,往书架上大略瞥了两眼。 “是诶,”她的目光从一堆《李太白集》、《杜工部集》、《乐府诗集》等等书目上挨个扫过,也不由惊叹,“我还以为翰林院里,应该遍地都是与科考最为相关的藏书呢。” 闻言,立在一旁的王秩不禁思绪微顿,下意识狠狠皱起眉头。 难道诗集就与科考无关么? 试帖诗也是科举的重要内容,虽题材与格式限制颇大,多以歌颂皇帝文治武功为上佳,内容都是千篇一律……但也仍然能看出诗才的重要性! 不会作诗者,实在枉称文人! ——可悲惨的是,纵观整个天承,恐怕也只有王秩一人会这么想。 对于大多数一心科考的学子们而言,比起稍微会点词藻韵脚、便能写出来应付差事的格律诗,那显然还是试义与策论更为值得重视。 而这种题目,又最绕不开四书五经、和别的诸子百家等等经典…… 相较而言,诗词歌赋这些东西,便早已成了陶冶情cao或闲时娱乐的手段,不会再使人们视若珍宝。 所以,容昙二人不知道的是,这间堂屋中所摆放的书籍,其实大多都是从翰林院的书阁中清理而出、弃置在此处的。 ——而且还好死不死,那些诗集都是王秩本人曾经亲手收集进来,再被直学士大人们命人搬出书阁、放到这里吃灰的。 “……虽说诗词歌赋在唐宋曾盛极一时,流传无数千古名篇,但就切实而言,在朝为官者,还是更应当熟读经史子集才是。” 林漱容平淡的声音传来,就如同火上浇油一般,让王秩心头的火气更加高窜了几分,“陛下有心做出一番实绩,当今朝廷最需能办实事、有高见的能臣。旁的尚且不论,单从殿试便足以看出——自太。祖开国而来,历朝帝王从来都只问时务策,而非似前朝那般爱考人作诗赋词……由此,这些诗集纵然再如何文采斐然,也终究难得世人青眼了啊。” 她这一番话下来,字字句句,竟全部精准踩在王秩的雷区,怄得他差点当场喷出一口血来,怒气也瞬间便没过了理智! “哼!依林大小姐的意思,莫非是在鼓吹民间的那些‘诗赋无用论’么?” 王秩终于再也忍不住,冲动地开口驳斥道:“古有《诗三百》与《楚辞》冠绝百年,今也有孤鹜居士一般的大诗人留墨三十载不断,备受天下文人景仰——现在的科举偏重儒学,本就是顾此失彼——您又怎能如此偏颇于它?” 闻言,林漱容微微一愣,转头看向不知为何十分激动的王秩,神情中似是有些古怪。 她沉默了一会儿,倒也没有介意面前官员语气中的无礼,半晌才心平气和地答道:“这位大人所言有理,‘风sao’两部之中当然尽是流芳万世的名篇……但我方才所言,也同样不曾否认这些诗词歌赋的精彩,只是在拿事实说话罢了——” “难道您认为,”林漱容负手于身后,眉眼之间隐含几分锋利,淡声问道,“专精诗赋者,会比熟读四书五经之人更会作文写章、更易在科考当中题名金榜?” ……就连王秩都知道,这个答案势必是否定的。 除了短短几句的试帖诗,还有哪道题会考立意平仄、句式韵脚、情感意境? 但文人皆有傲骨,即使自知理亏,也定然要辩上一辩,输人不输阵。 王秩自诩才情非凡,又耳濡目染了翰林院特有的清高孤傲,自然不会就此咽下这口气。他冷冷一笑,心中半块是对明昙害诚国公不得入朝的憎恶、半块是对林漱容所言的强烈不满,两厢叠加之下,怒气终究是冲破了天灵盖,竟连面前两人的身份都一时抛之在了脑后。 “那不妨便来比过一场!” 王秩死死咬着后槽牙,寒声邀战道:“早闻林大小姐的才名冠绝京城,连陛下都要赞一句‘不栉进士’——既然如此,你我二人不妨以上次会试的策论为题,各自作文一篇,再交与翰林院的各位大人评比,且看究竟是饱读四书五经的女子更胜,还是我这写诗作赋的翰林院官臣技高一筹!” 听到此番邀战,林漱容目光微凝,转头看了眼明昙。却见后者正两眼放光,毫无半点担忧的模样,只像是在看热闹似的兴致勃勃,不禁心中顿生几分好笑。 殿下这是笃定她不会输喽? 也罢。既然是对方主动要求比试,那便应承下来又有何妨? 且还能借此在翰林院中搜罗一番,看看有谁身负大才,正好请去给殿下出刊…… “可以。” 林漱容笑了笑,缓声道:“那就劳大人在院中摆好笔墨,由我二人现场作文之后,再请翰林院的诸位学士评论高下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