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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二章 国公

    人不与狗斗!

    一想起自己要死在一只猛犬的口中,苏青鸾便觉得无颜去见九泉之下的师父,何况,眼前还有两具被啃咬得尸骨不全的,苏青鸾一想起自己死后也会成这副模样,便忍不住大叫了起来,“萧九,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

    跌坐在地上的身子一点点往后挪着,束手待毙不是她苏青鸾的本色,即便害怕她也暗中从袖中取出一把粉末,心知对付这种庞然大犬,自己身上藏着的这点小迷|药根本难以起作用,但……终不愿被吃。

    苏青鸾正待将那粉末倾洒而出的那一刻,她从身下随手拽起一根森然的腿骨权当作短剑用……朝它奔来的下肚划拉过去。

    有手里的药,以及这根死人骨头,即便无法杀它,最起码自保一下没问题吧!随着獒犬猫足一步步贴近,最后在这头紫麒麟一跃而起的那一刻,她亦出手,以卵击石。

    管不了了,死就死吧!

    可是却在碰上的那一刻,一道浑厚的男声骤然传入,“大獒,住了!”

    待得苏青鸾正眼看去时,却发现那头凶狠异常的獒犬此刻住了脚步,正仪表堂堂的站在一高大男人身侧,一见这男人,苏青鸾的戒备没有松懈,反而更高了起来,“是你?”

    是那康人!

    她与这康人交过一次手,此人邪乎得很,有一手催眠动物的本事,这是苏青鸾治人心病多年所不曾遇到过的。

    这一次见面,康人明显没有了上一次那种对垒分明的态度,而是从手中拿出了些许吃食喂给了獒犬,又将它重新牵回舍中。

    再回来,他语气出奇的温和,“姑娘,这你不是你该来的地方。”说着,他将目光放在地上那两具原本摆好了又被冲乱了的白骨,目光并没有像寻常人那样带着惊骇的感觉,他反而觉得寻常,“在我的家乡,人死了之后是要丢在山上喂秃鹫的,我们信奉回归,秃鹫飞上高高的山巅,能带领我们就回归极乐,没什么不好的。”

    此谓天葬,所以对于他们康人来说,被动物啃食并不是什么稀奇事。

    苏青鸾轻一勾唇,“那种高高堆起的坟包……”

    “你说的,是敖包吧?”康人打断了她的话。

    苏青鸾点点头,“还有五色的经幡,上面印着鸟兽图案。”说罢,她微微一顿,“这是你的极乐吗?”说着,她斜着头觑了他一眼,“那你为何在这锦城国公府,为何在这里……训犬?”

    听到苏青鸾说这些话,康人的脸色又沉又暗,心中有某一处一直掩藏着的地方像是忽然被她全部窥见了似的,他说:“我有驯兽的本事,禽兽单纯内心纯洁,比人简单多了,窥见就能cao控。我知道你有驯人的本事,但我奉劝你,有些事,不见更好。”

    见他紧攥双拳,说话时双唇紧抿,这是被戳中命脉的细微表现,而他口中的“驯”,应该就是她所理解的催眠吧!

    苏青鸾低头一看,自己方才因为紧张一直攥在手里的腿骨还拿着,想了想又朝着那堆骨头扔了回去。

    康人见她这动作,嫌弃的一皱眉头,“这是对死者的不尊重。”

    “风吹鸡蛋壳,人去魂升天,留下这副臭皮囊腐朽的腐朽,发臭的发臭,我见得多了。”她一步步朝康人走近,“让真相大白,才是对死者最大的尊重。”

    康人倒是极具意味的看了她一眼。

    苏青鸾又说:“我知道在湖心亭的时候,萧肃容身中蛇毒,在里面我捡到了一瓶解药,想来整个国公府里能给解药的也只有你了,康子?”她记得那败家子是这么叫他的。

    康人大方承认,“我们没有仇,我不想杀人。”

    “既然如此,河水不犯井水,你回归你的极乐,我查我的案子,你是为了什么离开你的西康留在爵爷身边我也不在意,只要你不插手我的事就行。”

    康人没有答话,而是看了看苏青鸾身侧,原本是一直有个小孩跟在她身侧的,这会却不见,康人转了个话题,“那个小孩儿呢?”

    “你说小药?”苏青鸾有些跟不上他的话,他话锋转得倒是挺快。

    康人颔首,随后又郑重道:“告诉他,看到什么都当做没看到,我不阻拦你,如天上的雄鹰与地上河流,它们是不相干的。”

    苏青鸾有些不明白他的话了,言下之意,小药是知道他的秘密?他在警告自己?

    这让苏青鸾有些不乐意,她忽然“喂”了一声,在康人抬起头来看她时,她攥在手心里的那抹粉末一扬,望过她的眸子中有西康蓝蓝的天以及如碧一样的湖泊。

    她的湖泊有穿透力,让康人无法自拔,只听得她如同天籁一般的身声音从湖心中传来,“你为什么在这里?”

    康人望向那汪湖泊时,映在那湖面上的是一个在山巅处狂奔欢笑的小男孩,穿着深色又宽大的西康袍服,追逐着苍鹰而跑,手上的五色经幡系着一个个小铃铛,迎风细密的响动着。

    他忍不住脱口而出,“为了阿旺!”

    “阿旺是谁?”

    “我的……我的孩子!”

    苏青鸾愣了下去,万没想到会得到这样的答案,而康人似乎也在极力的挣扎她的掌控,他将舌头一咬,血的味道刺激着清醒,他后退了一步,极度戒备的看着苏青鸾,重重的警告,“不要去窥探任何一个人,否则……”他没有再往下说,脸上却是一副极其痛苦的模样。

    “我只是想告诉你,不止你有警告我的资本,我也有,雄鹰与河流,各不相干。”她表态,最后是莞尔一笑。

    康人沉默了一会,又道:“我叫桑珠,活佛指引来到此处。”说罢,竟双手合十朝苏青鸾一鞠躬。

    什么意思?

    苏青鸾浅薄的认为,他默认了自己的表态,也第一次知道他的名字。

    可就在下一刻,从獒园外头一行人朝此前来,最是显眼的是众小厮抬着的一顶软塌,玺扬阳便躺在其上,看到眼前场景的时候,他冷不丁道:“康子,过来。”

    桑珠听到爵爷叫自己,看了苏青鸾一眼,瞬间又恢复了苏青鸾之前所认识的那个冷漠的西康人,犹豫了一瞬,他转身朝玺扬阳的软塌边走去。

    不知为何,看着这个高大的身影转身的那一瞬间,苏青鸾觉察出了一抹苦涩的味道。

    “吃里扒外的东西。”在所有人猝不及防的时候,玺扬阳从软塌边拿起了香炉朝着桑珠的头顶一扔,顿时砸破了他的额角,鲜血流淌而下的。

    桑珠生得高大,若是反抗的话,区区国公府的护卫未必是他的对手,可桑珠却犹如他的家奴一般被打了也无动于衷,反而是双手垂直在侧,任凭爵爷出气。

    桑珠越发如此,倒是越让苏青鸾觉得此人身上藏有故事,窥探心事时,他的心结颇深,难不成……还与这败家子有关?

    想了想,苏青鸾不禁抿唇,讽了一句,“败家子,有本事就站起来呀,软趴趴的一点都不爷们。”

    苏青鸾开言则罢了,一开言简直就是踩到了玺扬阳的尾巴,他伸出手指轻轻一动,身侧的亲丁护卫全数朝着苏青鸾围了过去。

    “苏青鸾,我忍你好久了,萧九不在,我让你插翅飞了。”玺扬阳话音才落,护卫手中的刀出鞘,齐刷刷的直指苏青鸾,皆是府中好手。

    杀气骤腾,苏青鸾没被吓着,韩赟却已腿软,“这这这都怎么回事啊,不是查案吗?”

    于玺扬阳而言,案子算什么,报仇才是首要的,他看了看苏青鸾的身侧,“萧老九没那胆量露面是吧,本爵爷就把你扒光了丢这园里赏玩,我看他出来不出来!”

    此人极度邪性,说罢便命人动手。

    苏青鸾退了一步,冷笑了声问道:“败家子,若你落我手上,我也如法炮制,可好?”

    什么意思?

    还未等所有人反应过来苏青鸾这话是什么意思的时候,只见她一直掩在袖子里的药粉一撒,漫天倾落的时候,随着空气之中吸入鼻息之中。

    “世间人心皆可控,没个治你法子,你当我便敢轻身入虎xue吗?”

    她的话语轻飘飘的,在场众人一阵恍惚之时,只见在玺扬阳身侧的桑珠一掩鼻子,避开了苏青鸾的药粉催眠作用,他是知道苏青鸾的手段的,但想出手的时候,苏青鸾却冷喝了他一声,“无关你事,最好别插手,你我约定,阁下不会顷刻就忘了吧?”

    苏青鸾这么一提醒,桑珠凝望了她一眼,而后看了一眼眼前场景,便又慢慢的往后退,“莫杀他。”这是他对苏青鸾唯一的要求。

    只不过,桑珠这句嘱咐也是多余的,这会她在国公府,顶多也是教训教训罢了,哪敢真的杀他?

    立定园区之中,眼前所有人全部被她撂倒,静悄悄的一片,唯有刚才被桑珠关进犬舍里头的大畜生似乎嗅到了危险的意味,不断的在里头嗷叫,声音响彻整个园区。

    苏青鸾走近软塌边上,看着败家子无法动弹的模样,她弯下身来,伸出手拍了拍他的脸颊,一脸的坏笑,“谁说我想飞了!”

    此刻,掌控权尽在她手!

    与此同时,萧九如入无人之境,步履轻缓且沉重,绕过水榭回廊,直穿过国公府的华堂去到后院,后边是清幽肃穆一座院落,修饰着不老松,松后是偌大的书房,庄|严古朴。

    又见青玉案边静坐着一个中年男子,身穿黑棕华袍,须着修长齐整的美须,端方周正,大有威严。

    萧九踏进这里面的时候,中年男子抬起眸来轻望了他一眼,眼中有那么一瞬间的打量与沉吟,而片刻之后才开口道:“肃容贤侄!”

    “阿九!”萧九站定,亦是回眼看着他,纠正似的说了这么一句。

    果不其然,中年的男子神色一住,双颊边上的rou细微微的一颤,满是不置信,“是阿九……啊!”说罢,他反而靠在了椅背上,像是全身被抽空了力气似的,“该有十年未见了吧,贤侄!”

    萧九点点头,缓步上前,朝着眼前这中年男子双手一拱,做了一揖,道:“为谢国公当年一语提点,救我一命。”

    萧九忽然这么郑重其事,中年男子倒是一愕,“十年不见,就为了今日谢我?”

    萧九摇摇头,道:“并非,我是来辞别的。”说着一顿,他又补了一句,“我想回云城。”

    此言一出,即便这个中年男子乃是国公府中的权威所在,他是威震整个锦城的玺青松,国公府世袭罔替的现任国公,也不禁全身一僵,他忽然撑住案面站了起来,“你不要命了,回云城?”

    “对,回云城,命不命的……”萧九神情一涣,似是嘲讽般的开口,“听天吧!”说着,他从袖中拿出一个信封,“云城来信要我回去,不得不回。”

    “隔了十年,我也想要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