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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27)

    睡不睡啊?袁木说,好困了。

    裘榆垂眼看他:有点想亲你。

    袁木挠挠裘榆的下颌,毫不扭捏地凑上去咬他嘴唇。咬着咬着,舌头旋进去舔一舔他的齿列,裘榆想伸出自己的碰他,他要退开。

    裘榆先一步握住他的后脑,哑声说:跑。

    袁木被按回去,亲吻时闷闷地笑了两声。

    后来约定好一起入睡,袁木又悄悄睁开眼。

    对啊,裘榆。你会爱上什么样的人,你爱一个人时,又会是什么样子。

    第35章 我们

    周一早晨,天没全亮,摸黑下完楼梯,袁木就见楼道口堵了一辆黑色踏板车。裘榆坐在上面,一条长腿支地上,车钥匙插在锁眼,他低头用手指拨弄钥匙扣上的粉红色挂件,一副百无聊赖的样子。

    这你从哪儿弄来的?

    袁木开口说话了裘榆才发现他,抬头,直了直身子,两手去握车把:找大陡借的,拿来用几天。瞥他受伤那条腿,又说,你怎么下楼的?没声儿。

    袁木踮着左脚抻直右腿,悬空晃了晃:就这样。

    裘榆往前挪了挪,把单肩包转来胸前:上车呢?要我帮你吗。

    听了这话,袁木缓缓抬高右腿跨上去,手搭他的肩膀借力坐稳,说着:没到那个地步吧。

    裘榆咧嘴笑,嘴角扬起一半又垮下去。扯到伤口,疼的。

    要不要创可贴?袁木在他背后问。

    我好像没了。裘榆觉得自己贴不贴都无所谓,但既然袁木提了他也就配合一下,我找找。

    袁木的手伸去前面,摸了摸裘榆的脸,手指沿着下颌线握到他的下巴,让他抬头,再往左偏了偏,找后视镜的角度。

    别动。袁木放手,创可贴揣在上衣兜里,他掏出来撕包装。

    噢。裘榆由他摆布,眼睛去后视镜里找他,你也带创可贴了。

    顺手拿的。

    噢。裘榆又应他。

    袁木捻着创可贴的边缘,抬高两臂,以从后环抱的姿势绕到裘榆眼前。他专心致志盯着后视镜里裘榆鼻梁上的伤口,手指一根根落下去,固定纱布,再缓缓褪掉两侧胶带的塑料膜。

    他的手指很凉,动作还不及匆匆刮过的冬风重。

    裘榆喃喃道:之前是我帮你贴,现在又换你帮我。

    对啊,我们两个怎么总受伤。袁木低声说,好了。

    还有这里。裘榆指了指眉骨。

    他的胸膛贴他很紧,数得清心跳。外套的长袖擦过耳边,随他手上的动作微颤,摩挲间发出的声响,可以用音箱里听到过的潮涨潮落来比拟。他的呼吸很浅,有点小心翼翼的意味。他的指尖像羽毛。

    还有什么。

    带着润意的羽毛抚过裘榆的眉骨。

    都结痂了,还贴吗。袁木从后视镜里看了看他,这样问。

    手指滑去他嘴角的淤红,又说:这里也不贴了吧,别搞得像封口胶。

    裘榆拧了两下把手启动车,再疼也笑出声来了。

    少笑,少说话,多伸舌头舔一舔好得快一点。为了对抗发动机轰隆隆的声音,袁木音量不低,字正腔圆。

    裘榆侧了侧头:什么,你要帮我舔一舔。

    袁木知道他是故意,在身后捶了他一拳:发神经。

    早自习时裘榆脸上的伤被李学道问了一嘴,接着就被提去办公室,第一节 课铃响他才跑回来喊报告。

    数学老师把试卷下传,放人落座,顺道夸了一句:裘榆同学不错啊,他的数学成绩,自从来,就一路突飞猛进。她扶一下眼镜,耸着肩膀搓搓手,哪天有时间,请裘榆上讲台来分享一下学习方法。

    黄晨遇举手:老师我晓得!作为裘榆同学的同桌我很有发言权。

    老师拿着尺子点他:嗯你说。

    黄晨遇掰了三根手指头,气宇轩昂:做题、做题、做题。

    还有嘞?

    没啦。

    嗯你晓得个毛毛虫你晓得!

    趁大家都在笑,袁木快速翻了翻手里的试卷,一沓名字里先找裘榆的再找自己的。忙着默记分差对比往期,他往后传时没回头,干巴巴把试卷举在脑后等人接。

    裘榆的眼睛长在他前桌身上,即刻倾身去拿,嘴里说:袁木同学你传试卷的态度好一点。

    袁木的手一空,正好又头也不回地比了一个OK的手势。

    裘榆无言。

    黄晨遇和王成星看他又在袁木那儿吃瘪了,张大嘴无声狂笑。

    今天下课后教室里没多少疯玩疯闹和睡觉的人,多数在扎堆讨论题目,连黄晨遇都拿着差两分及格的试卷和王成星争论双曲线的渐近线方程到底怎样写才正确。这属于数学试卷讲评课的后遗症。

    不过裘榆和袁木不在其列,他们都习惯自己钻研,如果别人来问题目的话还得转换思维去交流。

    一旁的王成星和黄晨遇没争上两句就动手,没打上几下就误伤裘榆。分不清谁的手肘猛地捅到他背上去了,骨头撞骨头的声音都引得袁木回头。黄晨遇和王成星霎时僵化静止,屏息去看裘榆。他伸左手捂了捂背,一个眼神也没分给他们,刚好苏秦雨拿着试卷走来,俩人一前一后踩风火轮溜远了。

    裘榆,最后一个大题你做出来了吗?

    他言简意赅:没。

    那倒数第二题的最后一问呢?

    在做。

    苏秦雨没走,在黄晨遇座位上默默等,中途裘榆把草稿纸用完了她还跟着在桌上帮他翻找。裘榆不紧不慢写完最后一个公式,打上圆点,问苏秦雨:哪题?

    还有最后一个选择题,谢谢。

    裘榆没说话,抽出草稿纸开始画图,苏秦雨看了他几眼,问出口:一个周末不见,你脸上的伤是怎么回事啊?看起来好严重。

    裘榆说:打架。

    苏秦雨:啊?是和校外的吗?

    裘榆把解题的图摆她面前:嗯,我爸。

    袁木:

    袁木举着纸笔转身,倚着裘榆的课桌对苏秦雨说:那个,最后一个选择题我有比老师更简单的方法,你们要不要听一下。

    裘榆捏着笔,挑了挑眉。

    中午放学后裘榆没让袁木去挤食堂,他打包两份饭菜带回教室两个人一起吃。

    转过来面对面吃。裘榆压着饭盒说。

    哪有人在教室还面对面吃饭的?

    见袁木不情不愿,他又说:我端去你那儿也行。

    袁木拦他:等等,我拿筷子。

    等到真面对面了,裘榆埋头专心吃饭嚼菜,反而是袁木话多。

    老李早上找你说什么?他小声问。

    就问我脸。

    你怎么说的。

    什么都没说。上课了他就让我回来上课。

    袁木震惊:那你课间的时候对苏秦雨说那么干脆?

    裘榆抬眼看了看袁木,想着,是不是就为这个,袁老师才开金口主动给人讲题啊?

    还有一事儿。裘榆转移这人注意力,老李说那大赛我过初赛了。

    袁木睁圆眼睛:计算机那个?

    昂。裘榆看着他,等他的表情。看见袁木笑了,眼里亮晶晶的,他又接着说,学校过初赛的好几个。

    管他几个,袁木悬着筷子不吃了:复赛什么时候?

    没问。裘榆低头戳饭菜,土豆块捣成土豆泥。

    场地呢?

    没问。

    老李班会课应该会说。

    裘榆依然低着头,对他说:初赛是笔试,还能抱一抱佛脚,但复赛是上机,我可能就去凑凑人头。

    奇了怪,这是裘榆说出来的话,袁木确认道:你是在打退堂鼓吗?

    不是。在打预防针。他说,你先别对我抱太大期望。

    你在想啥?

    在想高手好多,到时候拿不到奖,怕你失望,怕你觉得我不好。

    袁木怔怔的,眨了眨眼:我们就只是去试一试。

    见裘榆认真,他也认真起来,说:这比赛很多人是冲着保送去的,专门搞竞赛的从高二开始集训都算晚了。能拿奖是好结果,没拿奖也不是坏结果,就当去玩一趟,过初赛在我看来已经很了不起了。

    他对他讲我们。

    那时苏秦雨问得他烦,于是他明白不该说也有意说了,最好从此以后她别再来找他讲话。裘榆也明白袁木为他担心什么,但袁木不在意的事,他有什么好在意?袁木不仅不在意,那天还抱他,抱得很紧。所以没所谓,一传十十传百也可以,最好所有人都别来烦他。

    裘榆就忧虑过这么一件事,其实袁木讲一句了不起就足够他汲取很多力量了。他还讲我们。

    知不知道?袁木问。

    裘榆笑笑:知道。

    第36章 mama

    李学道每个周一下午第四节 自习课都会给同学们听半个小时的新闻,这周轮到第三组上交录音,但袁木早上出门忘记拿磁带。他吃完饭擦擦嘴就要回家一趟,裘榆接过袁木手里正收拾着的垃圾袋,说和他一起下楼消消食。

    路上裘榆把车钥匙给袁木,俩人冲大陡那串粉红挂件一顿发表意见。

    到了车棚,裘榆问:要不我送你,你那腿行吗。

    袁木摆手让他回:得了吧,我骑前面这腿还能抬低点。

    裘榆给他把车推出来:那晚上回家你载我。

    袁木爽快:也不是不行。他回了一下头递他一包创可贴,扬了扬下巴意指裘榆的鼻梁,你记得自己换。

    裘榆懒洋洋地走近:你先给我把这次换了。

    袁木当他懒病发作,撕下一张捏手里,剩下的叫他自己放好。单腿撑地不好挪动,袁木弄开创可贴,等人凑过来。

    不用袁木开口,裘榆自觉贴过去,弯腰撑着膝盖配合他坐着的高度。袁木被裘榆盯得不自在,手上一边弄一边觑他一眼。

    裘榆见他看自己了,适时说:一到这个距离就想亲嘴。

    袁木没搭理他。

    裘榆继续说:你早上说什么来着。

    处理好了,袁木没立即离开,捧着他的脸揉一把:说你背后六十度仰角学校安监控了。

    那是防偷车的,能防接吻吗?

    防你脑子不清醒。

    裘榆想,一天里有一百次想亲你,只匀出一次让你知道,这还叫不清醒。他垂着眼皮低了低头,觉得忍着不去亲袁木,像忍住不去挠伤口的痒处

    后颈忽地攀来一只手,袁木伸颈吻他,刻意吻准嘴角那团淤红,一触即离:走了。

    ......非常厉害的那种伤口。

    如果是袁木独自回家,为了不经过水果店,到街口他通常绕小路。所以他到了家才知道,今天水果店没开门。

    推门看见鞋架上有袁高鹏常穿的皮鞋,袁木心里奇怪,他每个月一贯只有四五天的假期,这次该回厂了怎么还没动身。

    袁木打算悄悄来悄悄去,卧室书堆里找到磁带就准备出门,但撞了见袁高鹏从房间出来,端着一盆血水,脸色凝重地抬往卫生间。

    他看到袁木,一顿,神情大骇:袁木

    面对那盆血糊糊的东西,袁木头脑发懵:......怎么回事?

    他想也没想径直冲去袁高鹏和方琼的房间,袁高鹏什么也说不出,只会喊:袁木!

    门打不开,里面被人用东西抵住了。

    他听见方琼的声音:别进来。

    妈!

    别进来。方琼好像连说话的力气也没有,虚弱地多讲一句,上你的学去。

    袁茶原本在午休,听到动静寻出来,怯怯的:哥,怎么了?

    袁木默不作声地捣门,露着狠劲,誓要把这扇门破开进去看方琼。

    袁茶赶紧找去卫生间:爸

    袁高鹏起身挡在她身前低喝:看什么!回你的房间去!

    袁茶不明不白,只知道是方琼有事,奔去和袁木一起开门。她出不了力,一着急慌张就出哭腔,胡乱拍门:怎么了呀!mama门为什么打不开?mama开门啊让我进去看看!mama你怎么了......

    袁高鹏在清洗盆里的秽物,门被大力踹开打在他背上,又嘭地弹抵到袁木的鞋尖。袁木的目光似刀剑,毫不掩饰自己的怒、恨、和攻击性。

    为什么不带她去医院?

    与此同时,地板传来咔哒两声,是另一个房间内顶门的扫把被人撤掉了。袁木转头,看见袁茶得以拧门而入,扑跪在床边,终于哭出声,把恐与慌全宣泄给mama听:呜呜呜mama你怎么了呀......

    耳朵里旋起类似虫鸣的噪音,淹没袁木,也淹没袁茶的恸哭,眼前这一幕成无声默剧。他的喉结滚了滚,皱着眉,拳头慢慢松开,食指无意识地动,轻轻去碰刚才不慎被门把手剜去一小块rou的中指关节。

    袁高鹏换了一盆温水,绕过门口中央的袁木,衣角也没碰到一片,抬去方琼床前。

    袁木弯了弯脖子,摊开手背,看那个失去表皮保护的地方,血被揩尽又密密地冒出,反复如此。他放来嘴里吮了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