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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反派黑化前 第53节

    “别拿宋湫十跟你身边的莺莺燕燕比较,那种轻慢的眼神,再被我发现一次,你这双眼睛,可以不要了。”

    莫长恒身为天族嫡系太子,还从未被人如此警告和斥责过,他脊背挺直,视线如刀,气氛剑拔弩张。

    云玄拉住了他,并冲他摇了摇头。

    骆瀛开口:“你去吧,一日之内回来。”

    “秦冬霖,希望你不要忘了正事。”

    秦冬霖深深看了他一眼,大步走出帐外。

    “你拦我做什么?!”莫长恒狠狠踢翻了身侧的长椅,语气难得的暴躁:“你听听他说的话!”。

    “让他去。”骆瀛收回视线,道:“他情绪已经不稳定了,不让他见宋湫十,留在这和你打一架么?”

    骆瀛接着道:“他发起疯来,你招架不住。”

    第56章 知道

    湫十回到谷雨城的时候,天已经隐隐黑了下来,狭长而幽静的深巷边,屹立了千百年的古树朝四面八方伸展出无数根干枯的枝丫,呈现出没有半分生命色泽的灰黑色,张牙舞爪,形态各异。

    因为临近天黑,这几天在城中漫无目的搜查的人都回了自己的院子,街道上空无一人,安安静静,湫十甚至能听见昌白虎喉咙里细微的咕噜声。它今天扑杀了不少黑雾,玩得还算开心。

    湫十脚步停在了漆红色院门前十米的地方。

    秦冬霖微微倚靠在院门前,街道边的小树上。他肤色冷白,黑发如绸,眉目清浅疏冷,还是那副生人勿近,看上去脾气就不好的老样子。

    隔着一段不远不近的距离,两人四目相对。

    湫十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在他从上到下审视般的视线中,没忍住往上翘了翘唇角,又很快压了下去。再抬头时,已经俨然是一副“你来做什么,我不想看见你”的骄横跋扈样子。

    果不其然,她清了清嗓子,说了第一句话:“你来做什么?”

    说话时,秦冬霖已经到了跟前,他比她高了近一个脑袋,居高临下看她时,能将她眼底往外淌的笑意,以及脸上强撑着的表现出来的不乐意等小动作看得清清楚楚。

    宋湫十心情不畅快的时候,有多口是心非,秦冬霖从小到大已经见识过不知道多少回,因而这样的话,他一听,就辨出来了。

    “哪里伤了?”秦冬霖的声线有些哑,难得的透出些疲惫的意味。

    这几日,接连参悟神语中的玄机,再跟送过来的地图对比,秦冬霖从早到晚,眼都没阖过。

    从主队伍驻扎的冰原山脉到谷雨城,相隔数千里,他接连撕裂空间,只用了不到一个时辰。

    再强悍的身体,也有些受不住了。

    湫十极少听到他这样的语调,也知道他忙,因而磨磨蹭蹭半晌,态度总算是好了些,她看了秦冬霖一眼,小声道:“我没什么事,你其实不必来的。”

    这句听起来,倒是真心话。

    她站在跟前,发丝用一根浅蓝色束带松松垮垮地系着,脸上虽然依旧没什么血色,但气息平稳,活蹦乱跳,确实没什么事。

    “天黑了,别站在外面,先进院子吧。”湫十扯着他的袖子,拉他进了自己居住的院子。

    秦冬霖侧首,看了眼她搭上来的几根手指,没再说什么,提步踏进了院门。

    院子里,殊卫正在被琴灵劈头盖脸一顿骂。

    被骂的那个满脸肃然,列松如翠,半个字也不吭。

    “我让你去做事,你就是这样做的?”

    院内显然布置了结界,里面闹得震天响,外面一个字也听不见。

    湫十早对这一幕习以为常,全当没看见似的,拉着秦冬霖一路七弯八拐,入了一座水上凉亭,才慢腾腾地松开他,自己在长椅上坐下。

    秦冬霖下意识蹙眉,下颚绷着,站得如一柄经受风雨洗礼的剑。

    “你说。”一坐下来,湫十就绷不住了,她绷着一张小脸,用手拍了拍冰凉凉的石桌桌面,颇有那么些公堂审案的意味,语调气哼哼的:“你为什么把流夏留在主队里。”

    宋湫十就是宋湫十,她不开心了就是不开心了,女孩子的含蓄内敛,娴静友善,在这个时候,那是半点边都不沾。

    像一只张牙舞爪的小妖怪。

    从意识到自己被宋湫十刻意冷落这么几天,秦冬霖不是没有在百忙之中抽出时间去一遍遍回想,他到底做了什么人神共愤的事,能让心大无比,且恨不得一天到晚黏在他身边湫十直接无视他。

    整整六日。

    明明分开之前,他们之间的相处也算十分愉快和融洽,她走的时候,被九尾狐的魅惑闪得眼里都是星星。

    直至湫十说这句话之前,秦冬霖都还是没想明白。

    听完之后,他沉默了半晌,瘦削的指尖用力地碾了下眉心,问:“宋湫十,这几日你跟我闹,就是因为这个?”

    湫十闻言,坐不住了,“什么叫就因为这个?”

    “我知道流夏在你手下做事,我从来也没插手过流岐山的内政,但我和她同时带队出来,这是本来定好的,你突然换人,将她留在主队中,让别人怎么想?”

    湫十这个人,堂而皇之唬人的时候,一板一眼,有理有据,明明是自己不好受,她偏不这么说,将一切因果推到“别人”头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

    说罢,她看了秦冬霖一眼,道:“你别说没有,那日留音玉里,我都听见她声音了。”

    这不是留下不留下的问题,湫十压根不在意是自己单独带队出来还是留在主队伍,对她来说,单独带队出来还好些,琴灵和殊卫的存在也不容易被发现,但问题是,秦冬霖不能特意指定留个女子在身边。

    她的声音很好听,落在秦冬霖耳里,又现出些欲盖弥彰的哭笑不得来。

    “是有。”秦冬霖不为自己做过的事开脱,他颔首,语调由最开始的冷然转而带着星星点点哑意的散漫。

    湫十的嘴顿时撅得可以挂油瓶。

    那张统共只有巴掌大的小脸上,几乎被“我不开心”四个字密密麻麻挤满了。

    “十一日前,你带着队伍一路向北,主队朝南而行,恰与流夏队伍同路。”秦冬霖微顿,音色清冷:“你我说话那日,我才令她带着手下队伍,前往望鱼城,画出地形图之后再赶往海角楼。”

    他逻辑缜密,记性好得出奇,三言两语般将当日发生的事明明白白铺开摊在她面前。

    “第二日一早,流夏的队伍与主队分开,各自入了传送阵。”秦冬霖与她对视,语速缓了下来,像是在刻意强调什么:“主队的去向是宋昀诃决定的,同行一夜的决定是骆瀛下的。”

    结果到头来,那么大一口黑锅,全是他背的。

    秦冬霖像是气得笑了一声,他缓声开口:“我想知道,你从是哪得知,我开口将流夏留在自己身边了。”

    湫十慢慢地用手掌捂住了脸。

    秦冬霖倚在凉亭中的漆红梁柱上,衣摆被风吹得拂动,身上那股冷然疏离的气势淡下去之后,便现出一种骨子里的懒散,月明珠的光落在他的腕骨,眉眼处,沁出几分不易令人察觉的温柔来。

    宋湫十再抬起头来的时候,已经单方面自发自动地将这一页翻过去了。

    她在秦冬霖清冷的眼神中,两条细长的眉拧着,将软软搭在手腕上的衣袖挪开,露出一道触目惊心的红痕,上面还透着殷红的血印,像是从肌肤内里渗出来的一样。

    “你看。”从方才气势汹汹的质问,到现在可怜巴巴的嘀咕,前后只一刻钟不到的时间,湫十道:“我真受伤了。”

    她皮肤白皙,跟依靠rou搏死战出头的体修和剑修又不一样,随随便便磕着碰着就是一块青紫,而且往往显得格外严重。

    这是之前在藏书阁里被前赴后继扑上来的黑雾不小心抽的一鞭,是小伤,药都不需要用,修炼一晚,第二日晨光升起时就能好透。

    秦冬霖自己作为剑修,从小到大受过的伤数都数不过来,但从未想到有一日,会有人将一道皮都没破的淤青伤递到他跟前,委屈巴巴地诉苦。

    他小时候替她挨罚,被自己父亲拿戒尺抽掌心的伤都比这严重。

    秦冬霖阖眼,扯着嘴角笑了一下,落在湫十耳里,是沙沙的哑意。

    这就是她说的,伤得都快死了。

    “你看。”她低低地道:“你一点都不心疼我。”

    说得那叫一个理直气壮。

    秦冬霖居高临下地望着她乌黑的发顶,半晌,踱步,在她身侧的长椅上坐下,道:“转过来。”

    湫十这会特别听话,让做什么做什么。

    “手伸出来。”秦冬霖望向她缩回衣袖里的手腕,湫十这才看到,他手里不知什么时候拿着一个瓷白的小瓶,一看就是用来装治跌打伤的药粉,她慢吞吞地卷起一小截袖子,将纤细的手腕送了过去。

    秦冬霖不松不紧地托着她的手腕,将丹红色的药粉均匀地撒上去。这是顶级的伤药,原料生长不易,只有妖族北部才有,伍斐每人给了他们一瓶。

    药粉落到伤口处并不疼,反而清清凉凉,像是薄荷叶碾碎了敷在手上的感觉。

    湫十看着看着,突然问:“你说伍斐要是知道你把风灵散这么用,会不会把给我们的都收回去?”

    她想到那个画面,就觉得莫名的好笑。

    “他不敢。”秦冬霖抬眼,问:“这伤,怎么来的?”

    湫十便一五一十地将近日发生的事说了一遍,先是流云宗,再是突然出现的殊卫,还有出现在皎月宗的圭坉等人。

    秦冬霖听着,心想,她的生活倒是精彩不断,波澜壮阔。

    难怪能一连那么多天,理都不带理他的。

    秦冬霖不动声色松开湫十的手腕,看着以rou眼可见的速度消散的淤血,想,这样好看的一双手上,还是不留任何一点伤痕的好。

    他道:“想救人,也先要保证自己的安全。”

    湫十点头,两根手指扯着他的袖子,憋了会,问:“你是不是等会就要走了?”

    “嗯。”秦冬霖道:“天亮之前。”

    “那你来的时候,天族那几个,是不是为难你了?”毕竟打过不少次交道了,湫十稍微一想,连云玄和莫长恒他们会说什么都猜了个七不离八。

    秦冬霖看着她麝鹿一样的眼,声调没什么起伏:“他们为难不了我。”

    两人在凉亭里吹了一夜的风。

    天将亮的时候,湫十脑袋歪在秦冬霖肩上,已经隐隐约约有些睡意,她总结了一下这几日发生的事件,嘟囔着道:“其实也不能怪我,我这叫关心则乱。”

    她说着说着,又精神起来,将脑袋从他的肩头挪开,无比认真地道:“你都不知道,我当时可生气了,我都快气哭了。”

    说完,怕秦冬霖不信,她还强调了一遍:“真的。”

    不过只是见了她一面,听着她絮絮叨叨,事无巨细地将这些时日发生的事说了一遍,秦冬霖的情绪比起来之前,无疑平稳了太多。

    “我知道。”秦冬霖突然开口,回应了她的话。

    “你知道?”湫十用怀疑的眼神将他上上下下看了一遍,“你知道什么?”

    秦冬霖站起身,慢条斯理地回她:“知道。”

    “很生气。”

    宋湫十这个名字和程翌被人放在一起提起的时候。

    他也很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