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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电话打进来。

    顾灿:“……”

    因为调了静音模式,手机并没有震动,也没有响,屏幕也亮得很暗。但是在黑暗的房间里,那点亮光也足够惹眼。

    怕把身边的人弄醒,顾灿几乎是第一时间坐了起来,想把手机拿过来尽快挂掉。

    然而身边的人比他更快……沈榆微微起身,将发亮的屏幕倒扣过去。

    两人同时愣了一下,动作顿住。

    顾灿:“你也没睡着?”

    沈榆:“……嗯。”

    顾灿:“那你?”

    沈榆坐起来,拔掉充电线口把手机递给他,“我以为你已经睡了,怕吵到你休息。”

    跟他一样。

    顾灿莫名有些高兴,还想再说两句,沈榆提醒他道:“你先接电话吧。”

    电话是林橙打来的,问他怎么这个点还没回家。顾灿简单解释了一下,说自己不小心淋了雨,目前在朋友家借住。

    说朋友两个字的时候,顾灿下意识看了一眼沈榆的方向。

    房间很黑,他看不清沈榆的表情,只依稀能感觉到对方似乎也转头朝他的方向看了一眼。

    挂完电话,没了屏幕的那点光亮,房间很快重归黑暗。

    两人重新躺下,顾灿翻了个身,侧躺着,正对沈榆的方向。他在黑暗中描摹对方的轮廓,忽然想确定一件事情。

    “沈榆。”

    顾灿叫他的名字,“我刚在电话里跟我哥说,你是我的朋友。”

    沈榆没说话,好一会儿才轻轻“嗯”了一声,示意自己在听。

    “那你呢。”

    顾灿鼓起勇气接着问,“在你这里,我是你的朋友吗?”

    沈榆道:“是。”

    他这次答得很快,只是表述上做了一些更改,“你是我最亲近的……朋友。”

    顾灿觉得很高兴,因为那个最,也因为那个亲近。他唇角不自觉上翘,情不自禁去拉沈榆的手,语气里是藏不住的雀跃,“你能这么说,我很开心。”

    沈榆“嗯”了一声,没拒绝他的亲近,“睡觉吧。”

    “好。”顾灿拉着他的手晃了一下,“晚安。”

    沈榆轻声道:“晚安。”

    也许是这句晚安起了作用,又或者是时间太晚,顾灿这次闭眼后没多久就有了困意,很快就沉沉睡着,呼吸变得平稳。

    沈榆却没有睡。

    他在黑暗中睁开眼,轻轻挣动了一下被顾灿拉着的左手。

    没有回应。

    一直到他完全将手抽出来,甚至反握回去,对方都没有任何回应,甚至呼吸起伏都没有变化。

    沈榆终于确定,顾灿这次是真的睡着了。他微微侧身,目光落在顾灿的方向。

    不同于顾灿只能凭想象描摹,沈榆的夜视能力要更好一点,能看到一些模糊的轮廓。但他对顾灿的熟悉程度,几乎已经到了只凭轮廓就能完全具象化的地步。

    沈榆不止一次在梦中见过顾灿。

    最早的一次,似乎是他十三岁的时候。

    那时养母已经跑了有一年多,养父无事可做,便终日酗酒,沉溺于棋牌室。他那天喝的格外多,也输得格外惨。

    沈榆打完工回到家时,男人正在翻箱倒柜地找钱,看沈榆回来,干脆钱也不找了,直接来跟他要。

    那不是沈榆第一次反抗,却是被男人打得最惨的一次,惨到沈榆几乎以为自己会死。

    半梦半醒间,他觉得自己的灵魂似乎离开了身体,去到了另一个地方。他漂浮在半空,低头看下面的场景。

    那是一处礼堂,台下的人衣着华贵,谈话间轻声细语,举手投足间无一不透露着优雅矜贵。

    他们在听台上的人演奏。

    沈榆抬头,看到了一个和自己差不多大的男生。

    男生坐在高高的钢琴凳上,脊背挺得笔直,带着几分婴儿肥的面庞稚气未脱,眼睛很大,清澈而透亮,抿起的唇角显出几分严肃和认真,姿态却从容。

    琴声在他指下如流水般倾淌,一曲结束,男生离开钢琴,到台前行礼致谢。他在如潮的掌声中直起身,唇角微弯,朝台下的人露出笑容。

    却刻在了沈榆心底。

    在那之后,他又断断续续地梦到过那个男生很多次,有时是礼堂,有时是学校,有时是家里,有时又是别的什么地方。梦里的其他元素都被模糊,只有男生一个人是清晰的。

    随着他年岁渐长,梦里的男生也逐渐长大。他像一个旁观者一样参与对方的生活,却不知在何时开始变得不满足。

    他想要找到他。

    梦里的条件不甚清晰,沈榆只大概能从一些观察到的细节知晓男生的家境条件应该不错。

    他试过很多办法,包括但不限于到海城最贵的私立学校上学,试着融入那些富二代的圈子,到一些可能会遇见对方的地方工作。

    沈榆不在乎别人怎么看他,他只想找到他梦里的人。但他试了很久都是徒劳无功,甚至开始怀疑一切只是他的臆想。

    顾灿就是在这个时间出现的。

    那天发现自己发烧后,沈榆本来打算请假,电话拨出后却蓦地一阵心悸,手滑按了挂断。他最终没有选择继续打电话请假,而是去工作。

    也是因为这个选择,他见到了顾灿。

    看到对方出现时,沈榆几乎以为自己又在做梦,直到他听到旁边有人喊一个陌生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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