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畏天知命（四）夜离营地

    铃兰与她娘亲重逢，一时情切，哭作一团，难舍难分。

    夏卿云见状，便让铃兰与她娘亲同车而行。

    一路之上，铃兰话不多，只尽心照看着她娘亲的身体。

    铃兰的娘亲隐隐察觉到铃兰有不妥之处，虽也旁敲侧问，但见她吞吞吐吐不愿过多提及，便没好再深究了。

    ......

    一概人马，车程两日，行百余里。

    连日兼程，铃兰已稍显疲惫之态。而她娘的病更是一日重过一日，咳嗽的症状也愈发的厉害了。于是铃兰便趁中途驻车休整之时，私下找了夏卿云商量。

    夏卿云知晓情况之后，当即便吩咐众人原地驻扎。另又唤狄睿拿来临行前特意备下的药材，命人煎好，给铃兰她娘送了去。

    本是想着原地扎营休息个一日、两日的，待铃兰娘亲的情况稍有好转，再行上路。只是没曾想，入夜之后，病症反倒愈演愈烈了。

    忽闻阵阵咳声，铃兰即刻从睡梦之中惊醒了过来。

    她点燃帐中烛火，忙去帐外备甘草汤来止咳。

    端了汤药回来，见她娘仍正伏在床榻正边咳得厉害。她忙上前去打算扶她娘亲起身喝药，才靠近榻前，却惊见她娘方才用来掩口的手帕上竟染着血迹，当时忽地一怔，整个人僵在了原地。

    回想之前，曾是听丘正攸细细为她解释她娘的病症。她清楚的记得，丘正攸当时原话是说：“......如患痨症者常感疲乏、气短、胸口隐隐作痛，乃是病情渐入膏肓之征，若再继续恶化则会伴有咯血之症，届时施针不可及，汤药不可至，便再不能医了......”

    想至此处，铃兰心中登时一冷，端着药碗的手不自觉的轻轻颤抖着。

    铃兰强忍着心中不安，装作没事一般，侍候她娘喝下了汤药。待她娘安寝之后，便顺手扯了件披褂，径自往帐外去了。

    可没想才走不远，便被巡夜时偶然瞧见铃兰红着眼眶跑出帐子的狄睿拦下了。

    一番询问之下，铃兰才言明娘亲的病况，狄睿得知她是想独自往附近的镇子上去请大夫，不肯放行，只便带她去求见了夏卿云。

    夏卿云听说铃兰娘亲的病情急转直下，当即便吩咐狄睿快马加鞭，速速去附近的镇上请大夫回来。

    不过，当狄睿一路策马疾驰，从五里外的小镇上请了大夫回来之后，一切并未如铃兰期盼的那般发生任何奇迹。

    把完脉后，大夫面色一沉，并未多言，只照例开了方子。不过，大夫说出了帐后所说的那些话，则与丘正攸当时所言别无二致。

    正是这时，铃兰听着帐内的娘亲轻声唤她，便拜托夏卿云替她去送大夫，自己则赶忙转身忙回帐内去了。

    而铃兰的娘亲似乎已是自知天命一般，只说着不愿与铃兰一同往夏国去了，执意要回芜菁村。

    铃兰自是不应，因她已同夏卿云说好，要带她娘去夏国找宫里太医医治，更想着日后时时在膝前尽孝，让娘亲在夏宫之中颐养天年。

    但其母坚持，说她母女二人当时与她爹爹是在芜菁村失散的，最终定要回到去那里，才能与她爹重逢。

    而爹爹失踪十年之久，若是尚在人间觉不会一直不回来与她母女重聚。铃兰从以前便觉得，对于她爹爹的事情，她娘亲其实心中早已有数，只是因情深，心中不愿承认罢了。

    铃兰自然是能明白她娘亲言下之意，虽然心中早已另有一番安排，但念及这也算是她娘最后的心愿了，便毅然收拾起行囊，给夏卿云留下了书信。

    铃兰的娘亲以为，如此行事却有不妥，想即便要走，也该与靖承君当面请辞才是。但铃兰觉得若是同夏卿云直说了，依他的性格，定是要大费周章的派人马护送她们回乡，说不定还会亲自送行，这样不但麻烦，还会平白因她们而耽误了他回国的行程。于是，铃兰便劝服了她娘亲。而后，母女二人趁夜偷偷溜出了驻扎的营地。

    二人在附近找了一户农家，铃兰用她身上的一袭华服和珠宝钗环换了牛车、干粮和轻便的布衣，就此赶着车连夜上路了。

    只是铃兰并未察觉，当时夏卿云吩咐狄睿去备送大夫回镇上的马车之后，自己便又折了回了铃兰与她娘亲所住的帐子，她母女二人说这一番话时他人正在帐外，恰好听见了她们的对话。

    夏卿云清楚铃兰的性子，知道她心意已决，定是不听阻拦的。但若就这么放她去了，他又不放心。于是便趁着狄睿送大夫回去这当间，特意调离了营地的守卫，让铃兰和她娘得空溜了出去。他则给狄睿留下了字条，又带足了傍身的银钱，顺手牵了一匹棕毛骏马，紧随母女二人之后而行。

    因此一路之上，一车一马，相隔数十丈而行。

    夏卿云尾随在后，并不曾露面。

    直到翌日晌午，车驾行至历州州界附近。

    夏卿云仍是骑马随行，却不料远远得见从道路两旁的树丛之中飞蹿出一伙山野贼匪。

    略略一看，见拦路贼人似是五人一伙，各个手持利刃，分明欲行强抢，当即双腿一夹马腹，疾驰前行。

    与此同时，其中一手持弯刀的贼匪，猛然挥手便砍向套着牛车的绳索。行进之中的车驾忽然分离，车厢当即失了重心。

    夏卿云眼见心急，翻身一踏马背，腾空飞身上前，运足十成功力，徒手使力死死抓紧车辕，待将车厢停稳之后，回身便将腰间短剑抽出，反手飞掷而出。

    剑光一闪，短剑直直穿过方才那名贼匪的发髻，正正钉在了那贼匪身后的树干上。

    那贼人瞬间披头散发，怔愣在原地。

    而一行另外四人见状，亦是惊得瞠目结舌。

    夏卿云略略一扫，见那几人面上皆染惊惧之色，便知他们不过只是些小毛贼而已，恐怕在此拦路强抢，也只是凭得手上的兵刃和些蛮力唬人罢了，身上并无甚真功夫，自是不再看在眼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