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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罢岳承元仰天大笑了两声,在这雨幕里尤显得怪异,忽然他止住了笑,将握着马鞭的手抬起朝正前方洪安帝的方向一挥—— “动手!” 叛军的斗志仿佛在刹那被点燃,空气里弥漫着丝丝血腥与欲望交叠的气息,雨水都掩不住的杀戮,充斥在这方院落里。 兵器的碰撞声因着这雷雨的天气更显得钝了,敲在人心上仿佛比清脆时更令人心弦寸断。 两方士兵各为其主,本无冤仇却在此刻都成了死敌,一名士兵将刀插入叛军腹部又毫不犹豫的拔出,刀上的鲜血瞬间被雨水冲刷,伴着尸体的倒下,一场生死结束又匆匆赴往另一场生死。 天渐渐暗了下来,院中躺下的士兵越来越多,鏖战已变成苦战,残存的兵力明显体力不支,渐停的雨水似乎将先头的激情席卷而去。 漆黑的夜色里裹着这深宫里的一切,这方寝殿仿佛与昨日没有什么不同,在夜幕降临时同别的楼台轩榭一同没在无边夜色里。 天边几道闷雷夹带着霾雨后几丝风声裹挟着这恐怖的黑一寸寸的逼近,一点点吞噬掉人的视线,仿佛整个世界在此刻静止了,没有一点儿生命的声音。 夜川手执长矛立于昏暗里一动不动,人与马仿佛是铜铸一般。 定桓王渐渐兵力不支,此时他仿佛才意识到哪里不对——鏖战许久,为何迟迟不见外面的增援?徐离峰去了大后方,按理说这边开战,他应该派兵过来支援才对。 难道?他中了埋伏?或许此时的他也在苦战? 不对!宫院的门是关着的! 定桓王突然勒马,停住了手里的斩杀。岳氏一族皆是武将出身,戎马生涯本应在战场上有的飒气,仿佛突然间便凝固了。 本来与之撕缠的几个士兵不知何故,也停下来慢慢往后退了几步。 突然,黑夜里爆发出一阵凄厉的狂笑,宫院里零星的几个还在厮杀的士兵也停了下来,众人寻着声音望去,不知谁此时将院里的宫灯点了起来,寝殿里也一片灯火辉煌。 定桓王脸上飘忽不定的微光将他用力笑着的脸撕扯的狰狞。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这笑,仿佛要耗尽身体里最后一丝力气,几名士兵闻此又后退了几步,虽已精疲力竭但握着武器的手依然没有松懈。 笑声止住后良久的静谧里,充斥着令人窒息的沉寂,定桓王长叹一声:“是我输了……是我输了!” 他将低垂的头微微抬起,望了一眼夜川的方向又向洪安帝看去:“原来,一切都在你的掌握之中,徐离峰是你安排在我身边的吧,也是难得了,这么多年一点破绽也没有。” “因为这么多年他就没有想过叛你。”洪安帝打断他。 听闻此话定桓王怔了一下。 洪安帝继续道:“他一心与你谋反是真的,这些年来为你鞍前马后也是真的,你笃信他一心与你,是你看重了人心。” 定桓王双目暴突,此刻他找不到任何语言来辩驳。 “徐离峰背负着徐离家全族的荣辱,参与此事后他又背负着全族人的生死,纵使谋逆成事了会由一届小小州丞变为开国功臣,但也要担负着败北的风险。朕只要将你必败的条件稍稍透露一些与他,孰轻孰重,他自是会权衡利弊做出选择,因为他不仅捏着他自己的命,他还捏着徐离家九族的命!” “开门!”洪安帝一声令下,那个忙着在院廊里点宫灯的身影立刻放下手里的活计,箭步一般冲到宫门前将铜铸的门栓取下。 宫灯照不到的门后的那片黑影里,随着大门的打开橙色的光倾泻而入,照亮了开门人的脸颊,那是……宝玺! 一队队披甲执锐的士兵,一簇簇跳动着的火把,仿佛将天空都燃尽。 此时的定桓王没有回头,门外的那片光亮仿佛要将他吞噬,比黑暗更恐怖的吞噬。他知道门外的军队里面定有徐离峰,但此刻大势已去,他已然做好了赴死的准备。 想到不久前,他还傲不可长地立于马上剑指帝王,那时他还有筹码,他还有满志踌躇,他想了开国的新气象,想了宫殿庙宇,甚至想了如何处置亡国的帝王。 现如今,这一切仿若一场笑话,他营营逐逐数十载,原来不过是着了别人的局,故事的开始与结尾早已注定,而局里的人自始至终只有他一个。 他偏过头去从眼角的余光里乜斜了一眼开了门后立在一旁的宝玺,他的神情凝重早已没有了往日的油滑,不知是此时此景令宝玺变了一个人,还是因为遇到他,宝玺才变成另外一个人。 他从鼻翼轻嗤出一息,嘴角提了提:“这也是权衡利弊做出的选择?” “不,宝玺一直都是朕的人,他无父无母,自幼便伴在君侧,他是不会背叛朕的,是你看轻了人心。” 定桓王仿佛还沉浸在人心的是非善恶中,洪安帝举步迈出了寝殿,院落里鲜红的雨水肆意的触目惊心,仿佛不忍心一般,他微微偏头用力闭上了眼睛,长叹一声。 “世人皆觉得这个位子好,九五之尊,权倾天下,所以竞相逐之。殊不知要坐稳这个位子,是自幼的勤学苦读、是无数日夜的打马骑射,是苦常人所不能苦所换来的,还要善谋略,要懂人心,甚至要放下七情六欲,而你!岳承元!只是看到了这个位置上的权利与享乐,完全没有能力胜任一国之君!若你为主,可是个明主?你将百姓的责任处于何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