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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川立于马上微微仰头望了下飘着细雨丝的天空,低头对火离吩咐道:“先停止补修坝体,所有人用木桶提水将坝体浇灌一遍,务必每个缝隙都浇到。” 火离领了命便去执行了,既然藏的是火药,那就用水将所有火药都浇湿。 但夜川也深知这个法子治标不治本,既然能藏第一批火药,那么还会有第二批第三批,若是隔三差五都要用水浇一浇的话,那大坝的竣工期就会无限期往后拖延。 军队与流民中的内线排查需要时间而且他也深知无论怎么排查都清不干净,毕竟这世间最难测的便是人心。 夜川回去后并没有见到夏清溪,她将自己关在院子里已有数日没有动静了。 推门而入,满院的砂石土灰,一堆堆的垒放在院中,粘了土石粉末的凌乱的脚印印满了院子,似乎能看到她这几日的忙碌,环顾四周唯独不见夏青溪本人。 丫鬟来禀报说她去了冶炼窑,夜川越发搞不懂她在做什么了。 窑门前的小院子用篱笆围起一圈,院里凌乱地堆放着一些陶器,一名老者与一个满脸黝黑的小郎正起劲地探讨着什么。 夜川推开柴门进去,夏青溪一看他来了激动地站起身来招呼他过去,老者并不知他是晋王,所以只是客套地让了个位置给他。 只见石头桌上摆了个灰青色的小人儿,看起来像泥人,但仔细看材料又更像是石头,夏青溪将小人儿递给他,两眼闪着晶莹的星芒,若不是她此时的皮肤黑的看不见血色,那定是红润可人透着光彩。 他接过小人捏了捏,坚硬无比,拿在手里的手感与他以前接触过的任何一样东西的都不同。 夏青溪兴奋地解释道: “这个是洋灰,在我们家乡也叫它水泥。 “它跟糯米和石灰调制的糯米灰浆不同,那个虽然坚固但得一两个月才能干透,定型差不多得一两年呢!根本不适合梅雨季节的南方。而且呀,糯米太贵重,好多地方的人都还吃不饱呢,有了米肯定得先给人吃! “而洋灰不同,它只要一小会儿就干透了,一两日便可定型,最主要的是它成本低! “用它来填堵大坝的空隙,然后将整个大坝都塑上一层,给大坝穿上一层坚硬的外壳,不仅可以加固大坝,还能防止河水的浸泡,更是解决了眼前内鬼藏放火药的问题。 “这个小人儿是我给你捏的像,送你啦!”夏青溪说完又用手指了指小泥人。 “你发明的?”夜川仔细盯着小人的脸看了一番。 夏清溪挠挠头,看了老者一眼:“也不能说是我发明的,我想到的配方无论怎么配比都缺少粘性和硬度,我就想着先煅烧一下试试,是林叔提议煅烧后再将里面加入石膏粉的,所以才能研制成功。” 林叔笑笑:“我不过就是看烧制陶器的时候为增加粘度会加一些石膏粉而已,主要还是你有天分,又有悲悯天下之。后生之辈,实数优秀啊。” “我哪里优秀了,也没有什么悲悯天下之心,我就是看那些百姓受水患流离失所,想把大坝建的更坚固一点而已,悲悯天下太累,我做不来的。” 她看向夜川俏皮地笑着,仿佛在说着“这种累活儿还是你来吧”。 林叔端起手边的茶,仿佛对茶语一般喃喃道:“这优秀啊,不在功名利禄,而在人品贵重。” 夜川起身对着老者略一点头算是告辞,拉着满身泥灰的夏青溪便回府去了。 穿过她偷听“军事机密”的那个内院,有一小片竹林,再穿过竹林,一扇不起眼的小石门映入眼帘。 石门后是一池露天的温泉,氤氲着的水汽令她想起了玉衡洞中的情形也想起了水坎的话,虽说半信半疑但也着实闹心,不能与男子接触—— 最近几日指挥侍卫小厮们搬抬打磨石粉,与林叔探讨洋灰的配方,哪一样不是与男子接触呢?可这些问题都是迫在眉睫,带着个帷帽委实不方便,事急从权,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还不洗?难道要我亲自动手?”夜川一句话打断了她的思路,她剜了他一眼:“你在这看着我怎么洗?难不成晋王殿下有看妇人洗澡的特殊嗜好?” 夜川扭头离去,夏青溪大叫:“喂,你去哪?门在那边!”她指着方才那处小石门。 “回房。” “……” 夏清溪才反应过来,原来这处温泉位于县丞卧房的院子中,外面的小门直通门口,这种设计无疑是为了私会佳人方便。 县丞这个老匹夫,真真是太会享受了,观这府内一二便知这蠹虫平日生活的奢靡,夏青溪摇了摇头,解去衣衫踏入池中。 虽说是夏季不宜泡温泉,但劳累了这几日,筋骨都硬了,温热而熨帖的水令身心都畅快无比,再加上这一方天地的宁静,梅雨季里少有的蓝天白云,假山瘦竹,几点野花,她开心地哼起了歌儿,一边打量欣赏着这小院一边洗着澡。 当目光移到小院的飘楼上时,她全身的血液顿时凝固了。那飘楼是卧房里扩出的阳台,夜川正一手撑着窗玄一手执杯啜饮。 这该死的县丞,竟然在那地方开个窗,哦,不对!这该死的夜十九,竟然堂而皇之的坐在那里饮茶! 想到自己洗澡被人欣赏了半天,夏青溪一时心急跳起来指着楼上夜川叫嚣道:“好你个登徒子……”还没有说出下半句,脚底一滑便摔倒在池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