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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太子暴薨的真相尚药局只有为数不多几个奉御知道内情,这林奉御便是其中之一,因他精研药理,从贤妃那里抄出剩下的毒药后便拿去给他研究,尚药局没有人比他更了解这种毒物,因此轻易认出是同一种毒。 桓煊又道:“当年长兄中毒后并未立即毒发,为何淑妃即刻身亡?” 林奉御答道:“回禀殿下,此药并非无色无味,下毒时剂量太大容易被尝出来,故太子服下的毒少,而淑妃轻生,应当吞服下不少药丸,因此毒发快。” 桓煊点点头:“有劳,奉御且去殿外稍候,待陛下过来还要传奉御问话。” 林奉御感激地看了眼桓煊:“多谢齐王殿下。” 向皇后和太子行了礼,慌忙退至殿外。 皇后夺不回笞杖仍不肯善罢甘休,扑向淑妃的尸体,用手撕扯她的头发,抓她的脸,可她的恨意怎么也发泄不完。 因为愤怒,她的力气格外大,太子又不敢用力,竟然制止不了,撕扯之间,她左边的衣袖“撕拉”一声被太子扯裂了一道口子。 桓煊不经意看到她的左手手腕上有一道发白的伤疤,心头微微一动。 太子制不住母亲,只得向弟弟求助:“三郎,你也来劝劝阿娘……” 桓煊迟疑了一下,走上前去,跪下道:“母亲……” 皇后身子一震,双手不觉一顿,她似乎这时才发觉有这个儿子在,缓缓转过头来。 “母亲节哀。”桓煊道。 他忽然想起这是自长兄葬礼后第一次看见母亲,她与淑妃差不多年纪,却已华发早生,眼角和额头遍布着细纹,嘴边两道深刻的法令纹让这张刚强倔强的脸显得更严苛。 此时她鬓发散乱,满脸泪水,眼睛却因疯狂和仇恨特别灼亮。 皇后怔怔地盯着他的脸看了片刻,忽然双眉拧起,毒蛇吐信似地嘶声道:“你这个克母克兄的煞星,为什么死的不是你?” 她站起身,抬起手,似乎是想要捶打三子,可看到他的脸又下不去手。 桓煊的脸像是凝固了一样,双眼空洞,看不见一丝光,也不见伤心痛苦,他只是淡淡道:“我也想知道,为什么死的不是我。” 皇后一愣,忽然双腿一软坐倒在地,捧着脸痛哭起来:“你滚!再也别让我看到,我这辈子不想再看到你!滚!” 话音甫落,重帷外响起一声怒喝:“够了!” 皇帝快步走进来,看看淑妃触目惊心的尸体,又看看坐在地上近似癫狂的发妻,再看看面无表情跪在地上的三子,忍不住老泪纵横:“冤孽!冤孽!” 桓煊抿了抿唇,向皇后默默地磕了三个头,接着向父亲一礼:“儿子告退。” 皇帝无言以对,抚了抚脸,只是摆摆手:“你去歇息吧。” 桓煊退到殿外,上了步辇,内侍问他去哪里,他半晌说不出来。 他不想再回麟德殿去,便道:“送我到承天门。” 王府的马车驶出宫门,月色已有些淡了,东天泛着铅灰色,那颜色让他想起淑妃那对死气沉沉的眼珠子。 他捏了捏眉心,放下车帷,疲惫地靠在车厢上。 内侍在车外小心翼翼地请示:“殿下可是回王府?” “去山池院。”桓煊几乎是脱口而出,没有半点犹豫。 因为于他而言,世上只有一个温暖的去处了。 第41章 马车行至山池院, 天光已大亮。 桓煊走在枫林小径上,透过枝叶看见朝阳在檐角和屋瓦上跃动,小小的院落笼罩在晨曦中, 镀上了一层暖融融的光。 随随早已醒了, 她休息了一日,热度彻底退了, 人还有些疲惫,不过还是早起在屋里练了会儿拳,沐浴更衣,用了点薄粥, 这才躺回床榻上。此时她正懒懒地靠在隐囊上,手握一卷棋谱,看着解闷。 听见屋外传来婢女问安的声音,她有些诧异, 坐起身, 放下棋谱,正要下床相迎, 桓煊已走了进来。 他的脸色苍白中透着微青,眼中有血丝, 似乎一夜未眠。 随随纳闷道:“殿下不是去兵营了吗?” 话音未落,她已落入了男人的怀抱中。 他紧紧搂着她,把脸埋在她颈项间:“别动, 让我抱一抱。” 随随感觉他身子微微发颤, 心脏跳得很快,她迟疑了一下,抬手抚了抚他的背脊:“殿下怎么了?” 桓煊不回答,只是紧紧地抱着她, 把她箍得有些生疼,良久方才松开些:“宫里出了点事,没去兵营。” 随随心头微微一动,宫里出事,很可能是陈王的尸首被发现了,算算时日也差不多该有人找到了。 她知道桓煊与这五弟并不亲近,但总是血脉相连的亲人,看见弟弟惨死,想必是不好受的。随随并不为杀死桓炯后悔,但看见桓煊如此,心里还是有些不是滋味。 她定了定神道:“殿下从宫里来,这时候还没用过早膳吧?” 只是寻常的一句嘘寒问暖,桓煊却莫名生出一种宁谧安心的感觉,无论如何天地间还有这一方角落,这一方角落里还有一个完全属于他的人。 他把她搂得更紧,把脸埋得更深:“我要吃你做的鸡汤面片,还有鼓楼子。” 随随道:“殿下不是不吃羊rou么?” 桓煊强词夺理:“那rou不腥不膻,不腥不膻的不是羊ro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