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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岑低着头整顿好自己的一腔情绪,再抬起头来时,冲梁方一笑:“当日多有得罪,还望梁大人见谅。” 梁方一直就把苏岑当成个惑主的小妖精看,只是没想到这小妖精竟然还颇有手段。他们其实一早在苏岑刚开始推理的时候就已经到了,临到门口了李释却抬了抬手不让进了,他们就站在门外把案件经过听了个完整,那么多错综复杂的弯弯绕绕这人竟能条理清晰地串起来,还是在受制于人的情况下。 梁大人不是什么睚眦必报的人,对性情中人更是惺惺相惜,冲苏岑回以一笑:“都是小事,不必介怀。” 苏岑理完了这边的恩怨,跟李释开始算总账:“不过王爷明知道梁大人当初有嫌疑在身,却还背着我把人藏了起来,而且你早就知道宋凡和曹二叔有关联,却不告诉我!” 李释失笑,原本还以为这事就这么糊弄过去了,不曾想嫌犯抓住了,真相大白了,小狐狸又咂摸出味儿来,浑身炸毛似的又要咬他一口。 好在李释一句话便把这狐狸毛又捋顺了:“我不信他,只信你。” 诚然,他收留了梁方,却并未完全信任,说是收留,却也是一种变相的囚禁,万一梁方真的有罪,不也省的再去抓了。 梁方在一旁寒毛一立,心道:“果然还是小妖精。” 正说着,外出找人的侍卫回来,身后还带着当初门口值守的人。那人面色苍白,嗓子有些发紧,颤抖道:“大,大人,两个都不见了。” 苏岑心里“咯噔”一声:“你们不是在门外看着吗?人怎么会不见了?!” 那人回道:“是两个孩子自己跳窗走的,小孩贪玩,平时也经常跳出去到院子里去玩,我们一时没顾上,等雨下起来才发现人已经没了。我们找遍了行宫,也没找到。” 苏岑抿了抿唇,还没等动作,只听身后一声顿响,那是金属敲击骨骼的声音,伴随着一声闷哼,宋凡应声倒地。 “你把人藏哪儿了?!”曹二叔双目通红,使足了劲抡起他那铜烟斗,不遗余力往宋凡那只受了伤的臂上招呼。 “你猜啊,”宋凡还是在笑,笑里掺杂了痛楚,显得格外狰狞,“你猜……你猜他俩现在在干嘛?在哭吗?叫的是你还是他们那位大哥哥?” 曹二叔一愣之后便是大怒,一脚将人横踹出去,撞到了博古架,各种书籍摆件登时散了一地。 曹二叔尚还不罢休,又上去补了几脚,每一脚都是往人心口上踹,之后才把人拎着领口提起来,“人在哪儿?说!” “咳……咳咳……”宋凡猛咳了几声,脸上的笑意不减,偏头看了看窗外的大雨,挑着唇道:“这会儿……该是死了吧?” 一拳当头迎下,宋凡偏头咳了一口血。 眼看着再打就打死了,李释敛了眉,“够了。” 曹二叔正在气头上,什么都听不进去,祁林和曲伶儿一起上前才把人将将按下。 “我去跟他谈谈。”苏岑抬头去看李释。 李释则是看着已经苟延残喘的宋凡,确定这人没什么威胁了,才点头。 苏岑慢慢走到宋凡身边,蹲下|身来,“你告诉我两个孩子在哪儿,我放你走。” 宋凡咳过血的嗓子里含糊不清地咕哝了一声,苏岑听得出,那是一声嘲笑。几个月前,也是这人站在兴庆宫的地牢里,对他说“你告诉我黄婉儿在哪儿,我放你走”,如今场景变了,旁观者变了,唯独说出的话没怎么变。 宋凡扯了扯唇角,疼得厉害,只能作罢,冲苏岑问:“你说的……算吗?” “我这次能把你放了,将来也一定还能把你抓回来,”苏岑垂眸看着他,脸上还副冷冰冰的神情——他对他一直都是这幅样子,在长安城是,在徐州也是。 “李释同意?” 苏岑回头看了李释一眼,“我会让他同意。” 宋凡轻笑出声,他身上背负着几条命案,又卷走了徐州六十万两官银,他怎么也不信李释能为了苏岑几句话就把他放了。 可是苏岑言之凿凿看着他,又不容他有疑。 “有意思,真有意思……”宋凡像是发现了什么好玩的事,埋头笑起来,又因为胸口锐痛,只能“咯咯”地笑,衬着窗外的电闪雷鸣,显得格外阴森恐怖,“他竟然能把你留到现在……” “当年宁王妃都被他亲手杀了,他竟然留着你这个软肋到现在……” 苏岑身子目之所及地一僵,像被冻住了似的,说出的每一个字都带着骨缝里的咯嘣作响:“你说什么?” 宋凡挺直了身子上前,凑到苏岑耳边,说出的话却与之前无关了:“人在虎眺崖,去找吧。” 苏岑又愣了几瞬,才慢慢起身,回头道:“在虎眺崖。” “虎眺崖在后山,”梁方身为徐州刺史,对这里地形颇为了解,有些担忧地看着窗外大雨,皱眉道:“不过只怕……” 曹二叔偏头看他:“怎么了?” “唉,”梁方一甩袖子,“你们过去看看就知道了。” 众人在梁方带领下往后山去了,苏岑走在最后,不知与李释说了句什么,李释摆摆手,让手下的人撤走了。 所谓虎眺崖,其实就是断崖上一块横生出来的一块石台,仅容得下几个人并排站着,迎面对着从后山蜿蜒而过的黄河,本来还有藤梯可以下去,作临河远眺之用。但很明显宋凡他们把两个孩子送下去后毁了藤梯,形成了一处挂在断崖上的、上下不靠的绝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