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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治鸟就想了,这个被光神与暗神分割的世界,与最初把他刻成塑像膜拜的世界,究竟哪个更加荒唐呢? 他甚至觉得这里更荒唐。 哪怕身处圣明塔,被光神庇护,也处处是“灯下黑”。主教与贵族、贵族与贵族,彼此揣进口袋里的手,哪个不是偷偷扣着金币? 上城看不起下城的贫贱,下城瞧不上上城的虚伪。 流落平民巷的,日日缴纳税款,被贵族们抓到法台上,还是被一槌定音地流放。 这可是光明鼎盛的地方呀! 这世界真是被光神掌控的,早就如伊甸美好了。 “所以呀系统,我猜光神,不是光神。”一个虚假的像,如此才能解释,尤德米安竟然付出自己拥有的一切,付出过往的幸福与未来的喜悦,付出所有轮回转世,付出灵魂,苦苦找到治鸟时,只会念叨一句“虚假”。 能将一位虔诚的圣子伤害至深的,唯有信仰的坍塌。 系统打了个寒碜,随即便是兴奋与喜悦。 这个世界就是一场赌局,谁先找到关键点,谁就能掌控全局。 为了公平,系统们保持缄默,在主系统监视下一言不发。 而原身是不被规则限制的,系统迫切希望原身能够为它的宿主提供更多信息,哪知道考核连这个都考虑过,层层条件剥夺了原身的一切,只剩下呀呀呓语。 它们所有系统,“救世”也好、“万人迷”也好,不过都是为了同一个目的——找到主系统的“唯一”。为此,它们将坚守准则,绝不干预宿主集成考核,哪怕失败代价是被动融合。 可是它们也希望,自己找到的、绑定的,就是那个“唯一”。 它保持缄默,后台的喜悦信息完全溢出,甚至差点造成信息处理渠道的堵塞。 [什么叫光神不是光神?]好开心,不能说,还要装成全然不知的样子。 系统觉得它真难,又觉得幸运:它的宿主,居然只靠原身的一句话就能窥探棋盘。 [谁知道现在的光神是什么呢?]治鸟没有正面回答,但他的的确确有了个猜测,一个最大胆的猜测。 假如这个世界是一座巨大的棋盘,处在最高位的自然就是互相博弈的两位神明——光神、暗神。 如果祂们惺惺相惜,这样一场攻坚战也不过是一局游戏,圣子、候选者、秽兽,都是等阶不同的棋子,好比象棋之中将相车卒。 这样一局棋,对祂们毫无影响,牺牲的只有棋子。 而其中最大的棋子,圣子,则是在命运里被镌刻好了一切。 尤德米安追求的是“光明”,而他信仰的“光神”为他拟订了一切。 对常人或许难以接受,不过治鸟认为原身有可能就接受了,毕竟“世间一切都是神明的旨意”,“就算苦难也是神明赐给羔羊们的历练”。 这时另一种假设就有了更大可能性:没有祂们,是唯一神的自导自演。那么尤德米安的崩溃更加现实,光与暗,他们是一致的,想要信仰光明而不去相信黑暗,这就是天然的悖论,是自欺欺人,是虚假,是伪命题。 他要引诱这个不露脸的“神”现身,没有谁能够脱离棋盘,全都要踏入戏中。 如果能够有个机会,进入另一个阵营,或许会方便许多。 眼前就是小镇,小镇的名称被刻在石碑上,漆了红漆,多年风吹日晒,早已褪了色,就连平整的碑面都变得粗糙起来。 似乎被秽兽肆虐过,碑上留下巨大的爪印。 空气中飘着诡异的香薰,离奇的是,除此之外,整座小镇似乎并没有哪里不对。 小商贩们沿街叫卖,打铁的铁匠挥舞锤头叮当作响,卖花的小姑娘蹦蹦跳跳,几个佣兵衣装整洁,正从餐馆里出来,互相交流着什么。 欣欣向荣,繁华美好。 费索惊呆了。 他前几日来时,这座镇子还是一番萧条。他记得那个铁匠关了铺子收拾行李,还是他努力请求才拜托对方修理兵器。 卖花? 哪里有花! 森林里、小溪边,全被秽兽盘踞,根本不能去。 别说这成街的小商贩和重新开起来的餐馆,若是这里真得那么美好,他们沿途接到的那些逃亡之人,会离开才是犯傻。 他立刻挡在治鸟身前,紧张道:“小心,这里可能是幻境。” “会有这么真实的幻境嘛?”治鸟反问。 随即拦住了那个卖花的小姑娘:“你的花从哪里摘的呀?” 小姑娘白白净净,小脸儿一抬像个奶油苹果,棕色大眼睛忽闪忽闪,瞧了这群人一眼,并未直接回答:“哥哥们是从哪里来的呢?” “我们从森林另一边来。” “哦~森林另一边~”小姑娘重复了一遍,脸上绽放出更漂亮的笑容,“好多人从森林另一边来,最后都留下了。上次来的哥哥说,这里是最后的净土。” 她从篮子里找出一朵粉罂粟,高高举起来:“哥哥这么好看,也留下来吧~”她伸出手,示意治鸟垂首,她有很秘密的话要说,“哥哥留下来,我每天都给哥哥一朵花,一朵很娇嫩的花。” “走开!”费索立刻将治鸟拉到自己身边。 圣子大人侧耳,并未来得及看到那个姑娘接下来的动作,可费索的角度看得一清二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