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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0节

    文嬷嬷一听便知凌云是要彻底放弃庄园了,她这几年大部分时间都呆在这个庄园里,在这里不知花了多少心思,听到这话忍不住眼圈一红:“这也……太可惜了。”

    凌云轻轻叹了口气,她自然也觉得可惜,这个庄园她真正住的时间虽然不算太长,但花的心血,却比什么地方都多,她考虑过各种情形,准备好了几条退路,没想到……

    文嬷嬷见她如此,心里更是难受,忍不住嘀咕道:“那还是让老奴把能收的都收一收吧,好些东西还一次都没用上呢!”

    凌云摇了摇头,正想劝她看开些,心里却突然一动。她猛地抬头看向了远处,这个山谷,这个庄园……好些东西的确还是一次都没有用上呢,但难道真的就一次都用不上了吗?

    转头看着何潘仁,她的眸子已是亮若晨星,她有一个想法,虽然有点疯狂,但也许她能说服他……

    然而不等她开口,何潘仁已看着她笑了起来,随即便毫不犹豫地欠了欠身:“何某,愿听差遣。”

    第274章 瓮中捉鳖

    这么多人举家搬迁,自然不是件容易的事, 当所有的马车终于都陆续驶出寨门时, 夕阳已缓缓地落入群山的背后。

    何潘仁就走在队伍的最后,眼见前头的马车已走上山道,才转头看着凌云道:“阿云你放心, 我会把他们都安置妥当, 回头便过来帮你。”

    凌云想了想却是摇头:“你不必过来, 等安置完她们,你那边还有好些事要准备, 不然便前功尽弃了。”

    何潘仁叹道:“我知道, 这是咱们要打的第一仗, 事关紧要, 的确不能有任何闪失, 只是你这边到底还是太凶险了, 阿云, 我实在是不放心你。”

    凌云早已习惯了独当一面, 自来只有她不放心别人的份,如今听到何潘仁的这句“不放心”, 感觉竟是格外的奇异。她一时也不知该说些什么,脱口答道:“可你若是过来了,我还要分心护着你。”

    何潘仁怔了一下,他纵然能言善辩, 听到这钢刀铁刃般扎心的一句, 也是无言以对, 半晌才苦笑道:“你说的是,那我便把我的护卫留下吧,他们的身手都还过得去,不会让你分心。”见凌云似乎还有反对之意,他的目光往凌云身后的山谷里一扫,补充道:“还能帮你多护住一些人。”

    凌云的拒绝顿时说不出口了,想了片刻才道:“留一半。”毕竟何潘仁也有要做的事,也需要人护他周全,这些护卫若都给自己,她也会……不放心。

    何潘仁凝视着凌云,眼里慢慢地盛满了笑意。凌云被笑得脸上发热,索性冷冷地瞪了回去。

    何潘仁眸中的笑意却是愈发明亮愉悦,就连声音都带上了笑:“阿云,人你只收一半,为何话也只说一半?”

    不等凌云回答,他已微微探身过来,低声笑道:“阿云,你好好保重,不管怎样都不许伤到自己,记得你还欠我半句话,回头要还给我。”说完这句,他一磕马镫,那匹金色的大宛马立时奔了出去,马蹄如飞,衣袂飘飘,一人一马转眼间便去得远了,但那低沉的声音却仿佛依然在晚风中回荡。

    凌云没好气地瞪着他透着飞扬喜悦的背影,看着看着,却还是忍不住地笑了出来。

    原本在路边等着何潘仁的数十位骑者果然有一半跟上去,另一半则是调转马头走了回来,到了凌云的跟前,同时抚胸行礼,待到凌云拨马走回寨门后的山谷,他们也不远不近地跟在了后头。

    山谷的景色并没有什么变化,嫩绿的新苗依旧于田间轻摆,淡青的炊烟犹未在空中散尽,然而没有了那些忙碌的身影和嘈杂的声音,这些田畦和屋舍也仿佛失去了往日的色彩,就连天边的灿烂霞光都不能填补上这份黯淡。

    唯有庄园的演武场依旧没有太大的变化。凌云招募的那数百名骁勇多半都留了下来。经过一日的忙碌,这支数百人的队伍看上去已有些松散。不过当凌云走到队伍前方时,却还从那些熟悉的面孔上看到了一种陌生的光芒——

    那是一场大胜之后尚未冷却的热血,那是对下一场胜利迫不及待的渴望!

    她不由得在心里暗暗叹了口气,脸上的神色也是愈发沉凝。

    众人瞧见她这张冷若冰霜的面孔,眼里的光芒却是更热切了几分——毕竟就在不到一天之前,她也是这么神色冷凝地告诉大家准备迎战,随后,那些长安来的骏马精兵就成了他们的盘中餐。也正因如此,今日午后,当他们得知凌云打算再安排一次伏击时,大多数人都毫不犹豫地选择了留下,就算凌云再三强调此次的战事会更加危险,也没能动摇他们的信心。

    看到凌云的目光淡淡地扫将过来,所有的人都不自觉地挺直了腰杆。

    第一排的陶大郎站得尤其端正挺拔。在之前的那场战事里,他带领百余人埋伏在山道之下,待马队通过时,要拉起那些早已浸透了桐油的绊马索,要及时点燃绳索,还要收拾那些试图往山道下逃跑的敌人。战后论功行赏,他和陶二都算做了第一等。就在仰头喝下庆功酒的那一刻,每次挥刀时都会蠢蠢欲动的那点火焰,终于在他心头熊熊燃起,让他恨不能立时抄起刀枪,再次奔赴战场……

    此时抬头看着凌云,他的眼底也仿佛燃起了两团小小的火焰;而在他的身后,在那数百双眼睛里,也有同样的热切在燃烧。

    就在这样的期待目光中,凌云的声音终于响了起来:“你们既已留下,便要准备好搏命。从此刻起,你们必须日夜cao练,令行禁止;若有懈怠,军法处置!”

    这番话着实不算有多么鼓舞人心,但被她这么清清冷冷地说了出来,却自有一种不可置疑的坚定,众人原本有些浮躁的心思都是为之一静,陶大郎更是第一个高声应道:“属下遵命,属下定然日夜cao练,绝不懈怠!”

    他这么一应,众人也跟着高呼起来:“绝不懈怠,绝不懈怠!”

    凌云点了点头,挥手招来之前的教头,让他继续带领众人cao练刀枪拳脚,随即便向陶大郎微一示意,转身往外走去。

    陶大郎忙跟了上来,待得凌云停下脚步,便抱手行礼,低声问道:“不知娘子有何吩咐?”

    两人身后的演武场上,那数百人已在齐声呼喝,同时挥刀,气势比之前何止强了一倍?凌云若有所思地看了片刻,这才道:“明日你抽空带他们熟悉一下那几条退往山外的小路。”

    往山上去的小路?陶大郎听得不由一呆。他自然知道,这山谷里有几条小道是可以通往山林深处甚至直达山外的,凌云在整修庄园时,也把几条路都修了一遍,道路更加通畅,入口却更为隐蔽,为的就是一旦遇到强敌入侵,实在抵挡不住了,大家还有后路可退。但眼下大战在即,娘子怎么首先想到的是让他们熟悉后路?

    他小心地看了看凌云的脸色,忍不住问道:“娘子,这次的伏击,难不成真的十分凶险?”

    凌云淡淡地看了他一眼:“的确有些凶险,必须准备周全。”

    陶大郎不敢多问,点头遵命,心头却还是有点茫然,凌云说话历来简单明确,但这“有些凶险”,到底是有多凶险?

    在随后的两三日里,随着凌云一道道命令发布下来,他心头的这团疑问不但没有丝毫减轻,反而越来越浓厚;直到三日后的正午,当整个山谷在数千人的齐整脚步声中微微颤抖,当一队队盔甲鲜明的官兵从远处缓缓逼来时,他才终于找到了答案:

    这何止是凶险而已!

    他们眼前的这支队伍显然也是来自长安,盔甲旗帜跟之前那拨骑兵一样,精悍齐整之态似乎也差不离。只是这一次,他们不但人数是上回的十倍,还选择了堂堂正正地一路推进,按部就班地摆开架势:哨兵探路,盾甲在前,□□如林,旗帜飞舞,纵然是在并不宽阔的山道上,居然也是丝毫不乱。

    陶大郎瞬间就明白过来:在这样从容严密的阵势面前,所有的陷阱埋伏都已没有太大的用处;就连这几道木石修成的寨门,似乎也不再可靠了……

    他心里这念头刚刚转过,这支队伍已在距离寨门已在百步之处稳住了阵脚,没过多久,前头的盾牌往两边一分,从中间推出了一辆装着尖头巨木的大车。数十名士兵在盾牌的掩护下推着大车向寨门的方向走了过来。他们的步伐并不快,却有一种说不出的危险气势,一步接着一步,渐渐地逼近了寨门。

    寨墙上,有人已忍不住惊呼起来:“这是什么玩意儿!”

    也有见多识广的咬牙答道:“那是撞车!专门撞城门用的!”

    陶大郎一看那车的模样便已猜到了几分,听到这答案心里更是一阵发慌,忍不住转头看了看凌云。

    凌云的脸色倒是依旧平静。眼前这支队伍的人数和阵仗并没有让她多么意外——这些人显然已从“逃”回去的郭校尉那里问出了足够多的消息,对他们的弓箭、埋伏也都做足了防备,甚至不惜拉来了这种攻城的专用杀器……看来长安那边是下定决心要报仇雪耻了!

    不过瞧了瞧身边这些人的脸色,她心里还是叹息了一声:在他们的身上,那场胜利所点燃的战意此刻已消失殆尽,不少人的脸上甚至露出了惧色,仿佛他们在这一刻才终于意识到:在夜里埋伏偷袭跟在白日正面作战,完全是两回事。

    在众人越来越明显的sao动不安中,她只能提高声音喝道:“不必慌张,他们不过是人多,咱们大不了弃了庄园便是,今日能杀多少是多少,回头论功行赏!”说完她反手将背上的强弓摘了下来,又从箭囊摸出了一只月牙箭,随着一声弦响,那箭支流星般飞向了对面最前头的那面大旗。

    远处有惊呼声响起,那面大旗的绳索被一箭射断,旗帜微微一晃,一头栽了下来。

    众人不由得欢呼了一声,凌云却并未有停歇,随即又是一箭射向了撞车最前头的盾牌,箭尖沿着盾牌下面扎了进去,盾牌后果然传来一声,却是有人被凌云一箭射穿了脚背。

    凌云这一动手,跟着她的李家部曲和何潘仁的护卫们也纷纷张弓搭箭,就在嗖嗖的箭声中,撞车前头那一排人有半数都伤到了腿脚,整辆车子不得不停了下来。众人的欢呼声自然更是响亮。

    他们没有瞧见,在对方的阵列里,那位带队的副将脸上也露出了笑容:很好,对面那个身材挺拔、箭法出众的领头人物,显然是李家人,他们果然还在这里,那自己今日就没有白来一趟!

    想到前日狼狈逃回的郭校尉,他不由得冷笑了一声:这姓郭不过是立功心切,中了人家的埋伏,回来却把这李家人吹得是天上有地下无,而那李靖也因此把他们京师将士都视为了废物,这一次,他就要让所有的人都看看,到底谁才是废物!

    手上一紧缰绳,他沉声下达了命令。没过片刻,队列里又有百余人举着盾牌冲了出去,其中有七八个人手里的盾牌格外宽大,到了撞车前头,顿时将前排遮得严严实实;更多的人则是从边上护住了推车的队伍。

    受伤的士兵很快被推到了一边,巨大的撞车再次滚动起来,凌云等人再是箭法如神,到底无法穿透这盾牌阵,待到撞车离寨门已不过十几步远,那些推车的士兵突然同时一声大喊,用力推动车子对着寨门直撞了上来。

    这一推之下,盾牌的阵型自然无法再保持严密,凌云和护卫部曲们同时一轮急射,其余人等也知道不好,纷纷搬起寨墙上石块砸了过去。推车的官兵顿时又倒下了一片,然而推车的士兵此时已是不顾生死,拼命向前。几息之后,那根带着尖锐铁套的巨木到底还是“咚”地一声撞上了寨门。

    这一撞之力何止千钧,寨门顿时被撞出了一个大洞,就连整面寨墙都随之晃动起来。

    陶大郎虽然已提前抓紧了栏杆,这一下也差点摔倒,也有人急于逃开,却被震得从楼梯上直栽下来,好在下头还守着几个司竹园的护卫,有人一把捞住了他。

    凌云在撞车冲撞上来的一刻已翻身跳了下去,在震动平息之后,便沉声喝了一句:“撤!”

    众人这才忙不迭地稳住身形跑下寨墙,往第二道大门撤了回去,凌云和小鱼翻身上马,带着那些护卫走在了最后。

    寨门外的山道上,领队的副将冷笑着挥了挥手。那撞车退后几步,再次蓄力往前撞去,不过三两下,便将那两扇厚重的木门彻底撞开。无论是推车的士卒还是观战的大队人马都忍不住欢呼起来。副将却并不着急,依然让大家保持队形不紧不慢地压了上去。

    等到前头的人清理的寨门,守住了寨墙,大队人马这才井然有序地穿了过去。

    凌云等人此时早已撤到第二道寨门后头,但一瞧这边的架势,众人心头都明白:面对这样的稳打稳扎,无论他们有几道寨门,结果都不会有任何区别。

    果然不过半个时辰多之后,第二道、第三道寨门也都被撞开,无论是凌云等人的强弓利箭,寨墙上准备的滚木擂石,还是山路上设置的陷阱机关,都不过是杀伤了几百名带头冲锋的士卒,对于五六千人的队伍来说,这样的伤亡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凌云只能带着众人退守到庄园之内。庄园的大门比几道寨门自然要结实一些,城墙也更为厚实。只是众人刚刚歇过一口气来,却见敌军已源源不断地涌到了庄园前的宽阔空地上,也终于摆出了一个完整阵仗。片刻之后,从队列的后面一辆接着一辆攻城器械被推了出来:撞车,木幔,云梯……众人心头不由渐渐变得冰凉。

    在愈发猛烈的攻势之下,最后一道大门也只是多坚持了两刻钟,有人顺着云梯爬上了墙头,那数百名骁勇顿时轰然四散,向后山溃逃而去。

    他们此时其实并没有多少伤亡,却早已没有了任何斗志,全靠凌云素有威势,又一直挡在最前、走在最后,才让他们撑到了此刻,但随着最后一道大门的破开,他们的最后一点勇气也彻底坍塌了。

    凌云知道这败势已无法阻止,只能将早已准备好的火把丢进了大门后堆积油料木材里,用火光和黑烟暂时阻住了更多的敌军,随即便带着剩下的人边战边退,撤下城墙。

    好在那些护卫的确身手利落,配合默契,手里的弯刀和套绳远近皆宜,追上来的士兵们被杀了几批之后,渐渐不敢迫近,凌云带着众人转入隐蔽的夹道,一路疾行,总算来到了后山边上。只是后头的呐喊之声也越来越响,敌军显然已纷纷涌入庄园,很快就会追赶过来。

    原来那位带队的副将此时已看得清清楚楚:庄园的人已彻底溃散,庄园里并没有设下埋伏。他自然也放下了最后的顾虑,挥动令旗,喝令众人攻入庄园,务必要拿住李家人。

    听到这番动静,陶大郎回头看了两眼,终于忍不住问道:“不是说,这次是伏击么?”什么时辰居然变成了硬碰硬的攻防战?这样的仗,他们根本没有半分胜算,早就应该撤入山林了,却为何还要拖延到这么危险的时候?就算这几条山路还算隐蔽,未必能被官兵追上,但刚才的四散溃逃之下,总有人会来不及躲进山里,白白送命……

    凌云并没有回答,几步之后,她突然收住脚步,往后看了过去。小鱼也随之停步回头,定睛一看,便咧着嘴笑了起来:“快看,你们要的伏击,来了!”

    只见在山谷的进口处,再次涌进了大队的人马,人数显然比官兵更多,气势也更盛。他们如同黑色的潮水卷了过来,将那早已变成了一盘散沙的官兵都堵在了山谷里,堵在了大门残破的山庄之中,就如瓮中捉鳖一般。

    第275章 长安俊杰

    即使在千军万马当中,凌云也清清楚楚地瞧见了领头的那一抹亮色。在午后的阳光下, 那金色的骏马, 银袍的骑士,闪耀得近乎炫目。

    凌云原是最看不惯何潘仁的这份浮夸,他也已有很久不曾打扮得如此耀眼。但此刻, 看着那个光芒四射的身影, 她的眼里却已不自觉地露出了笑意。

    他来得正是时候。

    这次过来的五千长安府兵一路上都是阵列严整, 步步为营,直到攻破了山庄的大门, 知道胜局已定, 又担心让李家人再次逃脱, 他们才一拥而入, 四下搜捕。何潘仁就是在这个时候带着大队人马冲了进来。

    在战场上, 从来没有什么比绝处逢生、转败为胜更能激发斗志, 自然也没有什么比一路高歌猛进、结果却是踏入陷阱更令人恐慌。这五千兵马再是训练有素, 此时也不免慌了神。何潘仁带的一万多人马却是养精蓄锐, 由骑兵领队一路冲杀下来,自是所向披靡。

    原本已退入山林的那几百人见此情形也都返身杀了出来, 他们熟悉山庄里的屋舍地形,此时又憋了一口恶气,比司竹园的援军更是勇猛难当。

    两相夹击之下,那五千府兵大多数并未抵抗太久便纷纷抛下了兵刃, 也有少数人集结起来试图冲出庄园, 却也没能走出太远就被各个击破了。待得凌云带着人从后山一路杀到前院, 又顺手收拾掉了一拨在小院里负隅顽抗的敌军时,日头也不过是西斜了少许。

    听到四下的喊杀之声已渐渐平息,她将长刀随手一挽,“呛”的一声收回了背后的刀鞘。

    随即响起的,是几下清脆的击掌声。

    何潘仁不知何时已来到了这处院落的门口,看见凌云回头,含笑微微欠身:“好教三郎得知,此次来犯之敌已俘虏大半,余者也已悉数围住,在下幸不辱命。”说完便冲凌云波光流转地使了个眼色。

    凌云心里好不纳闷,他这唱的又哪一出?当下也神色沉稳地抱手还礼:“何总管辛苦,今日多亏总管来得及时。”

    何潘仁笑道:“那也是三郎这把火点得及时,在下见到烟起,自然要遵令发兵。说起来,此次大胜,全靠三郎你以身为饵,将他们一步步诱入山庄,乱了阵脚,在下才能乘虚而入,事半功倍。三郎的身手胆略,在下心服口服!”

    凌云只能道了一声“不敢当”。她这时也看出来了,何潘仁的身后除了那些护卫,还有几个面生的人,看身形气度,似乎并非寻常人等——何潘仁这番做作,难道是给他们看的?

    何潘仁见她注意到了那几个,笑着侧身引见道:“今日一战也是幸得这几位拔刀相助,才会如此顺遂。这是始平李八郎,这是郿城邱二郎,扶风向四郎。这几位都是各大山寨的当家英杰,闻听官兵来犯,都各自带了几百名好汉前来相助。”

    凌云早已知晓,如今在京城西南一带的各大山头里,除了何潘仁,最成气候的便是李仲文、邱师利、向善志这三家。其中李仲文乃是八柱国中的李弼之孙,邱师利兄弟则是将门子弟,向善志虽出身寻常,却是武艺过人。他们各有近万人马,跟司竹园也是早有盟约。今日来的这三个,想来就是这三人的兄弟子侄。所谓赶来助拳,多半是收到了何潘仁的消息之后,权衡利弊,才做出了这番姿态——胜了固然皆大欢喜,败了也不会伤筋动骨。

    她心里有数,面上自是不动声色,跟三人分别见了礼,道了谢。却见李八郎眉目间带着傲色,一看便是落魄的世家子弟;向四郎生得粗犷,看着自己的目光里满是好奇,想来是个心性简单的;倒是那邱二郎气度极为沉稳,让人一眼看不出深浅来。

    向四郎果然第一个忍不住问道:“你就是当初连挑了太行十八座山寨,人称天下第一好汉的李三郎?”

    这个么……凌云默然片刻,神色平淡地答道:“是。”

    向四郎敬佩地点了点头:“江湖上都说你面如处子,心如罗刹,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你看着这般瘦弱,耍起大刀来却比我家阿兄更凶猛彪悍,还敢在千军万马中拿自己当个鱼饵,便是罗刹也不及你心狠手辣!怪道何总管决定跟随于你,待我回去之后,定会跟我家大兄好好说道说道。”

    这番话说得显然是真情实意,绝无讥讽,然而以凌云的沉稳,也是梗了一下才道:“过奖。”

    向四郎摇头:“哪里哪里。三郎你的确一等一的英雄好汉,又能想出这等毒计,又能杀人不眨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