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节
“对,我们没有别的意思,覃最,”江连天忙衬了句,“我们就是想让你过得更舒服,一切都是为你考虑。” 别说覃最了,江初听见这些话心里都一阵烦。 真的为覃最考虑,一开始就不会把人往他那儿塞。 覃舒曼还想跟着再说什么,覃最直接把筷子放下,往后推开凳子站起来。 “回家吧。”他对江初说,“我吃好了。” “好。”江初立马跟着起身,把车钥匙掏给覃最,捏捏他的胳膊,“去车里等我,一会儿就下去。” 覃最“嗯”了声,也没跟覃舒曼告别,拿上外套直接出去了。 他前脚走,覃舒曼也把酒杯放下,拨了下头发偏过脸坐着,眼圈有点儿发红。 “爸。”江初冲江连天看了眼,示意他单独说话。 江连天攥攥覃舒曼的肩头,朝书房指了一下,让江初先进去。 江初在书房等了两分钟,从江连天抽屉里翻出条好烟,直接拆开点了一根。 江连天进来把空气净化器打开,指了指那条烟:“你都拿走吧。” “你们怎么想的?”江初靠坐在书桌上,直接开口问。 “什么怎么想的,”江连天莫名地看他,“还不是为你想么。” “我说想让覃最搬走了么?”江初“唰”地把烟嘴换了边嘴角叼着,指了指自己,“我说嫌他麻烦了么?” “你一开始不就不愿意么,”江连天也点了一根,跟个将军似的,扶着扶手往椅子里四平八稳地一坐,“当时也说了,暂时管他个一学期,回头烦了直接让他去住校或者怎么样的,好张嘴。” 这确实是他跟江连天最开始的对话,当时没觉得有什么毛病,但现在江初眼前一个劲儿地晃着覃最刚才的眼神,他有些烦躁地眯缝着眼,呼出口烟气。 “我知道你俩现在处得挺好,也没说让他直接就去住校,这不是先问问么,他要想自己住,也好给他安排。”江连天反倒不太能明白江初在这儿烦个什么劲儿,“也不能真就在你那儿住着了,毕竟他妈也在这儿,以后就算他考出去上学或者什么,放假了毕业了,该回来也得回来,回来就奔你那儿去?你现在没什么麻烦的,那你以后结婚有小孩儿了呢?” 江连天一口气说了一堆,这些话放在一开始,江初绝对能跟他达成共识,但现在就是不行。 他太心疼覃最了。 “哪跟哪儿啊,就冒出小孩儿来了。”他把烟头掐进桌上的烟灰缸里,“有小孩儿也不耽误我过我自己的舒坦日子。” “江初。”江连天听出这话是冲着覃舒曼去的,冲江初皱了下眉,“你不知道怎么回事儿,别瞎评论。” 江初没跟江连天说他已经从覃最那儿大概知道覃家的事儿了,就算知道也不想多评论。 只从外人的角度他真没什么好说的,但如果一直都是外人就算了,问题他现在不可避免地事事站在覃最的角度去考虑,就很难平和地对覃舒曼的处理方式感到理解。 “你俩别管了。”最后江初也没多说什么,又碾了碾烟蒂,他把烟一揣,从书桌前站好。 “他有什么想法会跟我说,你们要真替他考虑,就别再给他做些这个那个的决定了。”江初拉开门,不轻不重地把话说给还在餐厅发呆的覃舒曼。 第42章 快步下到车库, 江初看着从车窗里沁出的灯光,犹豫了一下,没直接从驾驶座上车, 而是先绕到副驾,打开车门看了眼覃最。 “小狗?”他喊了一声,轻轻拍了拍覃最的脸。 覃最这回没在车里闷烟,也没踹垃圾桶, 连刚才在饭桌上压抑着的情绪也自我消化了一样, 只是沉默地等在车里。 听见江初喊他,他还嘴角一卷,卷出了点儿很淡的笑模样,看着江初说:“这名字你到底怎么取的啊。” “你像啊。”江初见覃最这个反应,松了口气的同时又觉得心疼, 在覃最腿上又搓了两下, 他把从江连天那儿顺来的一整条烟都扔给他。 从江连天家小区开车出来,江初在路口停了一下, 问覃最:“咱们直接回家?还是去看电影?” “嗯?”覃最不知道在发什么呆, 看了眼江初才反应过来,“都行,随你。” 江初嘴角动了动, 想说什么,看着覃最没有情绪的侧脸,一时间也组织不好语言。 “那咱们看电影吧,你票不是都买完了么。”他方向盘一打,“是刚咱们路过的那家影院么?” “对。”覃最点了下头。 覃最买了七点五十的票, 他们过去时刚刚好正要开始检票。 “爆米花吃么?”江初指了指爆米花机。 “不吃。”覃最没兴趣。 江初也不爱吃这些, 但他今天想哄覃最高兴, 还是买了一大桶爆米花,配两大杯可乐。 “再消费三十还送圣诞帽子,还有鹿角……你要不要?”把一堆吃的塞进覃最怀里,江初又盯着柜台旁边的宣传立牌小声问他。 “怎么了你。”一堆情侣或者带着小孩儿的家长在那换帽子,覃最看一眼就快无奈了,“都消费三十了,那是送的么?” “你怎么跟个直男似的,一点儿情趣没有。”江初义正言辞地“啧”了声,“你管它怎么营销呢,就说你想不想要就行了。” 覃最看了江初一会儿,还是诚实地说:“不想。” “行吧。”江初没忍住笑了。 他确实也想象不出覃最戴个圣诞帽进去看电影的模样。 但是两人走向检票口排队时,覃最突然又问了句:“如果我想要,你就去买么?” “嗯,买。”江初看着手里的票找影厅,“你想要什么哥都给买。” 他冲整个楼层抬了抬下巴:“挑吧。” “这么阔。”覃最说。 “养个你一点儿问题没有。”江初说,“你就把心放胯骨里,安稳在我那儿住着。” 覃最盯他一会儿,突然捏了两颗爆米花塞进江初嘴里,拇指顺势在江初嘴角用力揩了一下。 然后趁挨揍前把江初手里的票抽出来,上前一步递给检票员。 覃最买的电影是个喜剧,班底还行,剧情不怎么样,挺傻的,硬挠两下胳肢窝还是能笑出来。 只不过连江初都被挠笑三次了,覃最一直没什么反应。 江初偏过头看他,隔着镜片和昏暗的光线,覃最的眼睛被3d眼镜挡着,看不出眼神,下半张脸一点儿情绪也没有。 应该是不想让自己担心扫兴,所以刚才江初问的时候,他愿意过来看电影,但还是没有心情。 江初在心里叹了口气,他其实不怎么会安慰人,也不知道这种情况能跟覃最说点儿什么,感觉说什么都挺没用的。 覃舒曼的态度就在那儿,她过去的经历也实打实的无法抹灭,覃最就是那枚证明的烙印。 不管平时这母子俩再怎么互相回避,只要对上了,总是不可避免的产生出“互相伤害”的效果。 今天他走前看覃舒曼最后一眼,感觉她的状态比前两次见面都差,大概每次跟覃最的见面都以不欢而散告终,对她而言也很焦虑。 一个不会当mama的mama。 一个几乎没感受过母爱的小孩儿。 先前老妈跟江初问起覃舒曼时,曾半开玩笑地问了句:“她回头给你生个弟弟可怎么办。” 江初当时笑着打了个岔就过去了,比起老妈的担心,覃舒曼现在年龄也不大,跟江连天结婚好几年一直没要孩子,他其实还挺奇怪。 现在想想,可能覃舒曼对于做“母亲”这件事,一直也有着难以消弭的心理压力。 江连天这会儿应该在安抚覃舒曼吧。 江初不知道他们两人在他和覃最离开后会怎么相处,会说些什么。 他突然想到的是,凭江连天对覃舒曼的袒护,至少覃舒曼逃避着覃最的这些年,每次痛苦时,江连天一定给予着她无比包容的安慰与理解。 而覃最呢? 他能从那个酒蒙子亲爹身上得到什么? 他的情绪,他的难过,除了像这样十年如一日的自己憋着,又能怎么办? 上回过生日回来,覃最在家睡了一下午。 今天是不是也就打算这么憋过去了? 电影的后半截江初也没看下去,他走神走到自己都有点儿烦躁,听着影院里闹哄哄的笑声,还有些后悔。 他不该这时候拉着覃最过来看电影。 把一个无处发泄难过的人扔到一堆欢声笑语的人中间,还希冀他借此愉快起来,简直就是一场精神虐待。 “小狗最,”江初拉开两人之间的扶手,贴过去在覃最耳边低声问他,“要不咱们回家?” “怎么了?”覃最对江初乱七八糟的称呼已经免疫了,偏过头也压着嗓子问。 他转过来的幅度有点儿大,鼻头差点儿杵着江初的脸。 江初往后避了下,把眼镜顺着头发推上去,又望了眼荧幕:“没什么意思,还不如咱们回去找个好看的片子在家看。” 他以为覃最会坚持看完,结果覃最一点儿没犹豫,直接说了句“好”,摘下眼镜就起身往外走了。 江初跟在身后看着他的背影,要不是在影院里不方便,他突然挺想抱抱覃最。 江初回家的路上计划得挺好,还跟上回给覃最补蛋糕时一样,买一堆吃的,放个电影,两人关着灯坐在地上说说话。 他想试着去带动覃最主动倾诉,至少心里有事儿的时候,能把话对自己说。 结果想得特别好,吃的喝的也买了,进到小区里他总觉得哪里不对。 “今天怎么这么黑,”江初朝路边扫了眼,“路灯都坏了?” “停电了吧。”覃最指指他们的楼,刚八点多,这个点还不到睡觉时间,窗口全都黑麻麻一片。 江初“啊”了声,停好车去电梯前摁了摁,还真是。 “贴东西了。”覃最掏出手机对着电梯旁新帖的a4纸,“维修,到晚上十点半。” “走上去吧。”江初转身推开应急楼梯的门,“一到这时候我就特开心买了低层。” “你以后结婚也在这儿么?”覃最拎着吃的在他身后,突然问了句。 “嗯?”江初脚步顿了下,回头看他,“你怎么跟我爸似的,想的比我还远。” 覃最没说话。 江初也没继续这个话题,他真的没细想过结婚,江连天在书房跟他说什么以后结了婚有了小孩儿,他都感觉在说别人家的事儿一样。 很多时候江初觉得自己挺豁达的,虽然江连天和老妈在他小时候就三天一小吵五天干一仗,他在要么闹闹哄哄要么冷冷清清的家里长大,还没明白事儿两口子就把婚离了,江初也没觉得家庭的氛围怎么剧烈地影响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