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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代善接过,展信看了,是贾敬的字迹,亦是一些家常问候之语,看起来并无异常。当然,贾代善对于山东那边的消息亦有了解渠道,知道此行有凶险,贾敬一行似乎遇到些麻烦,但是贾敬是个稳妥人,断不会将这些告诉妻儿。 于是贾代善道:“这不是敬儿说他一切安好,让侄媳妇放心么,侄媳妇为何如此忧心?” 崔氏凄然一笑道:“叔父不知,我与我们老爷成亲近二十年,日常相处自然有一些只有我们夫妻才知道的事。因为我们老爷名曰一个‘敬’字,因而我和老爷通信,书信上必然去嵌上一个‘宾’字,可是侄儿媳妇一连收到三封老爷寄回的家书,通篇无一‘宾’字。若非侄媳妇实在担心得很了,也不敢这个节骨眼儿上求到叔父跟前。”说着崔氏又是眼圈儿一红,脸上溢出来的担心做不得假。 贾琏听到这里,简直无言以对。这就是翰林学士家的小姐嫁给进士的调调,人家平日写家书,也是玩的文雅游戏。为什么书信里面嵌‘宾’字,自然是取相敬如宾之意。 贾代善什么事都不会隐瞒贾琏,贾琏也知道贾敬一行到了山东之后,遇到些意外,暂时不知所踪。但是崔氏一直能收到贾敬的家书,这些信许是半年前,贾敬出发前夜,和贾代善商谈至深夜之后就提前写好的。至于贾敬当时为什么没在里面嵌字,贾琏就不得而知了。 贾琏仰头看了一眼他祖父,贾代善面上也闪过一丝惊慌,旋即恢复常色,其余贾琏也没看出多的信息了。只听贾代善劝崔氏道:“侄媳妇切莫太过惊慌,许是敬儿公务繁忙,一时忘了在书信里面嵌字罢了,这原不是什么大事,等敬儿忙过这段,寄回的许又换成嵌字家书了。若是侄媳妇实在不放心,我明日就打发个管事去山东走一趟,打听打听巡按队伍到哪里了。” 崔氏虽然心中焦急,但她是个知书识礼的人,知道贾代善顶多也只能做到如此了,起身向贾代善道谢之后,才扶着婆子的手走了。 而忠顺王府,忠顺王接到线报说山东总督府被盗,巡按队伍中的贾敬又不知所踪,更是怒不可竭。 吕先生看着怒气满面的忠顺王,劝道:“王爷,山东总督传来消息说,盟书并未丢失,王爷切不可太过担心,急坏了身子。”忠顺王原是喜怒不形于色之人,如今脸上怒容都盖不住,可见当真气得很了。 “戚川怎可如此大意,如此大意!明知皇上此次派人巡视地方是下了狠心严查的,本王明明早就派人通知了他注意巡按团,他府上还能失窃?”忠顺王忍不住叹气。 吕先生道:“这也怪不得戚大人,巡按团已经到了山东数月,那贾敬虽然每道一处就公事公办,但一直老实,如今巡按团都准备启程回京了,贾敬突然杀了回马枪,倒是出了所有人意料之外。” 突然,忠顺王似乎像想到了什么,将大腿一拍道:“我们上当了!” 吕先生忙问:“王爷的意思是?” “贾代善!”“先生还记得半年前,第一次在朝会上推动南下巡视粤海的时候,先生说,贾代善上朝去得极早,是因为他猜到了有人会动粤海,因此,贾代善在朝会上一言不发显得太过刻意。那么后来我们设计用段达引贾代善找到司徒碣府上,一连七日无人上当,是否是贾代善也觉得段达每日前去隆盛银楼太过刻意,反而猜出了什么?” 吕先生听了,也流了一头的冷汗。吕先生无疑是聪明人,但是聪明人的通病:往往过于相信自己见微知著的判断,却忽略别人也可以一叶知秋。 “是我大意了!”吕先生自责道:“也许贾代善将贾敬塞进前去山东的巡按团,便早计划好了接下来的行动。因为贾代善没有贸然派人跟踪段达误导了我们,我们只当他不知背后种种,反而放松了警惕;却不想人家乃是故意引而不发,原本是我们敌明我暗,只因贾代善这一误导,倒形势翻转,成了敌暗我明了。 贾敬又沉得住气,一路上都显得公事公办,无功无过,到了巡按团即将离鲁的时候,鲁地大小官员心头石头落地,越发松懈,贾敬这个时候杀回马枪,倒是比巡按团刚刚驻进山东的时候,容易得手得多。不愧是当年有常胜将军之名的国公爷!” 忠顺王依旧沉着脸道:“不可能的,贾代善性子刚直,善于行兵打仗,向来大道直行,这些揣度人心暗中较量的本事,虽然他也不差,但是当年我们共事的时候,贾代善在这方面总是慢我半步。虽然经我一提,他立刻就能想明白理通透,但往往需要人助他捅破窗户纸。这些年贾代善远离沙场,怎么会不退反进,反倒处处领先我半步了?贾代善身边,怕是有高人!” 吕先生沉吟了一下,道:“王爷,探子不是回报说已经在追捕贾敬,并且截获过贾敬寄回的家书么?怎么宁荣二府不见着急,还有心思大事cao办婚事?贾敬现在断然不敢出现在驿站,那么他的家书是怎么寄出的?” 忠顺王道:“兵法有云,虚则实之,实则虚之,贾代善果然将虚虚实实运用得出神入化了。这个节骨眼上大办婚事,谁知他是成竹在胸,还是在唱空城计?左右贾敏那那丫头婚事就在这几日,本王去会会荣国公。” 忠顺王和贾代善之间你来我往,暗流涌动,而贾府其他人,并不知道贾敬那边出了问题,依旧在忙贾敏的婚事。如此直至大婚那日,林贾二府好不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