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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想起前半夜,数着两分钟时长默默卡在最后一秒撤回消息的时候。 其实应该问为什么这么说。 俞绥乖皮相下是颗滑不溜秋的灵魂,他永远给自己留足了后路,即使偶尔憋着性子嘀咕时也不忘给自己留下一条安全的向后落脚点,以至于一切都变得模棱两可,似是而非。 于是晏休也效仿他,在无人知晓的时候甩下他的嘀咕。 贴着栏杆那位闭着眼睛,听着一阵一阵的咕噜咕噜声,沙哑着嗓子开口:“......晏休,水开很久了。” “……” 片刻后椅子拉开,随着滴一声,晏休拎着养生壶放到桌子上,他走到俞绥背后,伸手拿走了那个水杯。 脚步声抬起又落下,从桌子到洗手池,又从洗手池到桌子,到俞绥身边。倒水声也是清脆的,那杯饱含生活气息的养生水泡在磨砂的玻璃杯里,送到了俞绥的手上。 俞绥的肤色和水杯也是极其相称的,他莹白泛着粉色,指尖也特别可爱。 晏休清冽的嗓音渡了层雾色: “......又睡不好了?” 要不怎么会半夜起来看信息。 俞绥清了清嗓子,端着那杯养生水抿了一口,很随意地笑了一下:“不是,昨晚没关窗。晚上吹到风,就冷醒了。不过那时候太困了,其实只是记得有看过这句,但是起来的时候没看见,就在想是被撤回了,还是我日思夜想,所以梦里自己给自己造个谎。” 他终于不委屈了,可还是巴巴地见缝插针卖了一个惨。 晏休的手揣进口袋,默默掏出了一块不知道什么时候放到里面的糖果递给俞绥,像某种无声的讨好。 但俞绥现在深感自己身价水涨船高,屈指轻刮了下鼻尖,觑了眼那块波点的方形糖果:“又是哪个女生送的?” 晏休的手一顿,僵立在半途回也不是送也不是地停了一会,他满面空白,看样子也想不起来口袋里为什么会有一块糖果。 他幽幽地看着俞绥,勉强冷静地解释:“应该不是女生送的。” “你记不住人家女生也正常,那么多呢。”俞绥说。 “......真的不是。”晏休蜷起手指,拧着眉回想。 不是记不住记得住的问题,他可是纪检部部长,除了学生会和他同部门的人,鲜少有人看见他不躲的。 能神不知鬼不觉往晏休口袋里放东西的,除了不科学的存在之外,作为晏休的同桌,俞绥就是第一个怀疑对象。 想了一会儿,晏休想起来了,他捏紧糖果拢进手心,很轻地叹了一口气:“这个是上一次你想走后门的时候给我留的赃物。” 他看着俞绥,又说:“没有女生。” 这么一算其实俞绥走后门的次数实在太多了,漂亮的少年人玩起赖来鲜少有人能够顶住,晏大部长一数,发现睁只眼闭只眼的记忆纷至沓来,已经不能计数了。 这下俞绥也想起来了,他张开口又闭上,干巴巴地哦一声,在晏休的视线下隐隐崩不住,最后仰头喝了杯子里的水,脖颈仰出醒目的线条。 晏休在那线条上扫了眼。最初学绘画的时候,老师告诉他们,这个世界由点,线,和面构成,画着画着就会发现,看哪儿都能看到点,看哪儿都有线条。但他们不总是看的。世界之所以丰富多彩,在于它的捉摸不透。要是看什么都剩下单调的原理,那世界就不是世界了。 晏休总看俞绥,一部分是为这个男生与生俱来的皮相优势,一部分是为了他偏到北冰洋的心,却从没在那些点,线,面上单纯地停留过,它们在活动,每一帧都是他喜欢的模样。 他想起阶梯教室里男生白皙的脖颈。青涩的喉结触感像冰皮的糍粑,他记得那会儿俞绥喉腔散出不自知的轻哼声。 水杯忽然磕到桌面上,稳稳地推到里侧,俞绥在那个未拆封的大箱子上轻挠了两下。 晏休一顿,目光尽数收回。 在上课期间里,寝室楼的少许音响跟教学楼一致,走廊外传了道上课铃,悠悠扬扬晃过空荡的楼道,啪唧一下,让宿管大爷给关了。 俞绥醒了,没有生病。 晏休人也探望完了。 他们该回去了,但是上课铃都过了好久,也没人走向房门。好像谁先拉开那道锁,谁就破坏了横在他们面前这道天平。 晏休的视线顺着他的指尖,屈尊光临了那个未拆封的纸箱子。纸箱子里面估计用一层泡沫纸裹住了里面的东西,那东西估计还是一个箱子。 他没忘记昨天俞绥就是为这个东西溜出去的:“那是什么?” “礼物。”话赶话了,俞绥没瞒着,他冲晏休看了一眼,“给你的生日礼物,你会满意的。” 他们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了一起。俞绥撑着桌面那只手旁边多了一只手,晏休似乎想够那个箱子,让俞绥中途拦住了,他哎一声,说:“虽然我很想让你现在打开,但是不行,时间还没到呢,你生日的时候再看吧。” 他手扣着他同桌的手,还抽神想了一下,原来晏休这种万年冷体也有发热的时候。 “好。”俞绥不让看,晏休就不看了。晏休手腕轻动了下,俞绥就松了手,然后被晏休反手扣住了,只轻抓了一下,两人的手落回书桌上,手腕抵着手腕。 俞绥偏过头,视线在那儿落地扎根:“......你还没说你想要什么,还没想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