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节
她顿了顿,终是应了月心的话,只说: “告诉庞将军,明日一早,我们便启程回京。” “奴婢知晓了,这就去知会庞将军。” “嗯。” “小姐已经守了一天一夜了,不如回去休息吧?左右太子殿下这里还有陈总管,小姐的身子可不能这般熬着。” 这一回,阿谣却没有应,反而说: “我无妨。你待会知会外头一声,无事不要来打扰。” “是。” …… 月心领命出门,屋子里终于又剩下阿谣和裴承翊两个人。 或者说,又剩下阿谣。 因为只有她一个人醒着。 阿谣看着榻上一动不动的男子,许久许久,才极低地嗫嚅着: “哥哥……” 声音很小。 恐怕只有她自己听得清。 顿了顿以后,她又唤了一声: “哥哥。” 这是他们两个之间最亲昵的称呼,她许久不叫,一开口,都觉得生疏了许多。 这个时候,她突然想起来,当年初入东宫后园,情浓之时,他也曾抱她在膝头,工笔描眉,言笑晏晏。 怎么不过一两载的光景,全变了呢? 事到如今,前尘种种,呃不过化作阿谣一声低叹。 和一句略显无力的祝词。 “祝愿哥哥,前程似锦,一片荣光。” 那时她不管在世上哪一个角落,也会,与有荣焉。 目光全然放在年轻男人的面上,阿谣并未注意到,男人袖下半掩着的手轻轻动了动。 不过好似,还未全然苏醒。 阿谣只瞧见他昏迷着,只知道,不管她说多少话,他都听不见。 更回不了。 再开口的时候,也没有那么字斟句酌。 只是低低说: “我要走了。我一定会信守你我的诺言,来日洛阳重逢,一定……见面不识,全当做从未相识过一场。” 她说着,便缓缓站起身。 下意识替他掖掖被角。大约是因为知道男人没醒着,那双娇媚的狐狸眼中,难得地显露出情意来。 很浓重,像是化不开的浓雾,叫人摸不透。 女子秀眉微蹙,俯着身,低头定定瞧着那人。 终是忍不住弯腰垂头,微凉的朱唇轻轻落在男人的唇上。 似乎被他唇上烫人的温度灼了一下,又似乎是瞬间意识到自己在干什么,阿谣浅尝辄止,只停留一瞬,便飞速移开唇瓣意欲起身离开。 可是还未等到她抬起头,下一瞬,只觉得后颈一紧,然后整个人都被人一搂,撑着床边的手臂也被那人的另一只手扯了一把,她一个不防,霎时间便跌到眼前人的胸膛上。 唯有她一双纤细的手臂隔在两人前胸之间。 紧接着,后颈上的力道又是一重,然后是唇上灼热温软的触感,胶缠索求。 不过男人似乎很有分寸。 在阿谣气恼之前,便终止了这个吻。 不过放开之后,又是毫不客气地在她唇上一琢。 动作似有些大。 衣裳带起的风吹得榻边的烛火一摇,一晃。 在黑暗中来飘转回荡。 阿谣被这登徒子一般的行径弄得六神无主,一张俏丽的脸憋的通红,良久才憋出一个“你”字。 谁知还没“你”出个所以然来,便被身.下男人一声低哑的哂笑给打断。 阿谣这才看向男人的脸。 一如往日冷白清俊,眉如刀锋,眼如辰星,整张俊颜棱角分明,处处都是冷峻。唯有那薄唇,却带点殷红。 唇色很红,下颌角边冷白的肌肤上还有一颗极浅的褐色小痣,若不仔细看大约瞧不出来。 不过这样近距离地看,却为他精雕细琢的冷峻容颜,添上几分人间烟火般的惑人感。 勾得人心旌摇曳。 阿谣看得入神,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这人醒了,醒了之后先是吻了她,而后又这么不加掩饰地笑出声。 叫她总觉得他方才的笑声,是在嘲笑。 她一时羞恼,脱口而出: “笑什么?” 听她这样问,他似乎更觉得好笑。从喉间又逸出两声微哑的笑。 又低又轻,转瞬不见。 “这样笨。” 裴承翊似乎还没彻底情形,双眼半阖着,瞧着就没什么精神。不过气力倒不小,轻而易举就制辖住阿谣,令她动弹不得。 阿谣被他这样一说,更是眼见着要恼了。 不过还没等她发火,男人又故技重施,按着她的后颈,重重地吻上来。 这一回,却与方才的两回都不大一样。 那样略显病态的炽热气息带着侵.略的意味而来,转瞬之间,就将她的呼吸尽数夺去。 然后,便是无尽的索取。 知道阿谣一口气儿吸不上来,小脸涨红,软软趴在他胸膛上,裴承翊才终于“好心”地放开她。 他微抬起下颌,眼睛还半阖着,却是半张着打量阿谣,顿了顿,方用了散漫慵懒的语调,不无暧昧地哑声调笑: “这样亲,会了么?” 瞧着阿谣一脸愣怔,不多时,他又继续补上一句: “哥哥教了谣儿那么多次,怎么还没学会?” 倒是全然没有素日里太子爷那副贵气逼人,高高在上的模样。 竟像是,寻常人家小夫妻之间的,闺房之乐。 思及“闺房之乐”这几个字,阿谣不禁颊上又是一热。 她想起从前他心情好了,也会这样没羞没臊地来调侃她。 问她“多日不见,可寂寞了?” 或是床笫之间,也会说些叫她羞红脸颊的话。 可是从前的哪一次,都没有这一次让阿谣羞得彻底。 大约是听他说的话,知道她方才偷亲他被他知晓,阿谣是羞,更是窘。 兴许是思及明日就要离别,兴许是被他这两句话激着了,总之鬼使神差一般,阿谣头脑一热便又仰起头亲了回去。 不过只是一下,便又快速撤了回来,像是为了证明自己似的,还直直说了一句: “我会的。” 回应她的,又是两声意味不明的哂笑。 阿谣正恼着,想说什么话,可是还未张口,就见到裴承翊脸上倏然露出些许痛苦之色,原本半阖的眼睛也彻底闭了上。 只剩长睫翕动,仿佛马上又要陷入沉睡中去。 “……殿下?” 没有回音。 阿谣心中一惊,只得试探着凑近了,又去探问: “殿下?” 直到两个人的距离近到气息相缠,交攘不休。 她终于意识到有什么地方不对,却是不等她反应,就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紧接着再睁开眼睛的时候,两个人就俨然调换了位置。 他在上头,居高临下,眼睛又重新睁开,可是,却带着无尽的懒怠,像是力气快要耗尽似的。 阿谣这才反应过来: “你又骗我……” “哪里是骗。” 裴承翊轻轻浅浅地笑了声。 他今夜似乎格外开怀,连带着笑颜也多了。 从前他总是时时板着一张脸,阿谣一直没有对他说过,她一直觉得,他笑起来的时候最好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