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节
楚慕遥下意识地往终点方向一看，那里站着密密麻麻的人，根本看不到那个住在他心尖上的小姑娘。 不过尽管如此，楚慕遥也好像突然打了鸡血一样，脚下步伐飞快，迅速地越过了他前面的所有人。耳边的狂风呼啸，只能听到褚泽晨在跑道外面大声喊着叫他慢点，不要透支了体力。 五千米的长度此刻变得无比漫长，楚慕遥脚下生风，苍白的脸上也不免涌上血色，额边流下晶莹的汗水。 足足跑完十二圈半，楚慕遥触碰到终点那条红色丝带时，立即抬眸张望着周围，企图寻找小姑娘的身影。 此时身旁突然递过来一瓶水，一道恬静温柔的女声说道：“楚同学喝点水吧。” 其他比赛之后经常会有志愿者给运动员递水，楚慕遥没有多想直接接了过来。 喝过一小口偏头看去，突然觉得面前的女生有些眼熟。 禾苏早早地就在终点等待，一看到楚慕遥加速冲过来就递上手里握了许久的矿泉水，男生接过之后，她的面颊上蓦然涌上两片红晕。 （2）班班花给校草送水，遥哥欣然接受，这样的场景让周围的吃瓜群众齐齐地“咦”出了声。 楚慕遥无瑕顾及他们，视线不停地在周围梭巡，终于在禾苏身后找到了小姑娘的身影—— 秋秋正奋力地推着一瓶未开封的矿泉水，瓶身是她的两倍大。小姑娘涨红了脸才把水瓶连推带滚到终点不远处。周围人太多，为了不绊倒别人，秋秋费了好大一番力气。 她呼呼地喘了两口气，额边的发丝湿润地沾在莹白的皮肤上。一抬头就看到站在终点的男生，手里拿着已经打开的水，身旁站着的那位纤瘦清丽的少女，正含羞带涩地凝望着楚慕遥的侧颜。旁边是哄笑得暧昧的同学，正一脸戏谑地盯着他们。 秋秋睁着大眼睛茫然地看着面前的两人，突然觉得自己有点多余。 18、第 18 章 楚慕遥手中的动作一顿, 与小姑娘视线相对，自然也看清了她手里的动作。 秋秋突然收回了放在瓶身上的手，像是被烙红的铁烫着一般, 额边布着细细的汗滴, 整个小脸像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被楚慕遥看了眼，又黑又亮的眼睛晶莹水润，倏地偏到一边，小手背到身后, 两只脚在地上轻轻磨蹭。 男生立即往前走了一大步, 唇间刚落下半个“秋”字，旁边又突然站出来一个高挑艳丽的女生, 手里拿着洁白柔软的毛巾。 她眼尾上挑，不屑地瞪了禾苏一眼，再扬着红唇对楚慕遥说道：“楚慕遥，认识一下，我是（13）班的安……” 女生话未说完，楚慕遥忽的往旁边一侧身, 避免了和她的身体接触, 女生递毛巾的动作尴尬地停在半空。 安晴尔的自我介绍还卡在唇间, 就被男生冷淡地止住：“别挡路。” 楚慕遥焦躁地往秋秋的方向看去，小姑娘就在刚才把辛苦推过来的水落在地上, 转身一跑就没了踪影。 安晴尔的微笑凝在唇边，再回过神的时候, 男生已经大步跑过身侧，捡起地上一瓶倒掉的水，向着人群那边跑远了。 她一番示好被楚慕遥视作无物，旁边同学暗暗的取笑声钻进耳朵, 让她猛地涨红了脸，表情一阵羞愤。 “笑什么？”安晴尔昂首走到禾苏面前，狠狠地剜了禾苏一眼，蛮横的目光似乎要将面前女生的笑容扒下来。 她和禾苏相比，完全是两个不同类型的美人。安晴尔艳丽张狂，尽管学校禁止，她也将自己的头发烫成大马尾，宽松的校服被刻意改紧，露出纤细的腰线，只是眉眼尚带稚气，偶尔显得有些不伦不类。 而禾苏说是清秀娴静，其实细看下去就会发现她五官有些寡淡，美丽有余特色不足，不过禾苏成绩好气质佳，站在那里也是一道独特的风景线。 这两人在校花评比中总是打个平手，不少人都想看看她们正面相遇时的场面。 尤其是刚才安晴尔一腔热情付诸流水，看着楚慕遥接过禾苏递的水，心里的怒火上升了一大截，愤恨地盯着面前笑容浅浅的女生。 禾苏还是那副温柔和气的模样，眉尾轻轻一扬后，掩住眼底那抹自得，轻点下头笑道：“安晴尔，难道没有听到吗？楚同学告诉你不要挡别人的路呢！” 她往前走了一步，撞上安晴尔的肩，头也不回地走了。 徒留安晴尔在原地气得跺脚，手里的白色毛巾都要被捏碎了。身边还层层围绕着同学，她狠厉地扫过一圈，把那些暗地偷笑的人瞪得不敢做出任何表情，才冷哼一声，愤怒地看着楚慕遥离开的方向。 另一边，当楚慕遥拨开人群企图去寻找小姑娘的身影时，发现秋秋早已消失不见。他又不能当着人群大声喊，绕cao场转了几圈都没找到秋秋，只好皱着眉放弃寻找，被汗打湿的衣服紧紧贴在身上，微风拂过，男生四周散发着一阵冰凉的气息。 身后突然冒出两个高大的人影，褚泽晨一把揽上楚慕遥的肩，感叹道：“可以啊遥哥，五千米跑十七分二十秒，这还是你前期放水的结果，都破了学校纪录了！” 楚慕遥手肘一弯将他隔开：“别碰我，热。” “热还不好好歇着，”褚泽晨偷偷嘀咕，“绕着cao场转什么呢？知道你体力好也不是这么秀的啊。” 林谦默默跟在两人身后，听到褚泽晨的吐槽，偷偷翻了个白眼。 遥哥最近明显不正常，都不和他们一起逃课玩耍了，只有这傻子才猜不到遥哥有情况。 楚慕遥找不到小姑娘，就转身走向了主席台的方向，从一侧楼梯上去走到主席台中央，站在会议桌前。 正在读稿子的学妹抬眸看到他，顿时话音一停，刷的涨红了脸：“学、学长，有什么事吗？” 楚慕遥敛下眼帘，修长的手指翻检着桌上乱糟糟摆放的纸条，嗓音带着运动后轻微的喘息：“刚才那张加油稿在哪里？” “什、什么加油稿？”小学妹结巴问道。 “那张写给我的加油稿。” 小学妹回想了一下，迟疑道：“写给学长的有很多，你说的是哪一张？” 楚慕遥轻皱眉头，眼角带着运动过后的红潮，似乎对于“很多张”这件事抱有怀疑态度，毕竟在他的记忆里，只有秋秋这个署名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就是第一张，叫秋秋的女生留的。”他说道。 小学妹连忙从一段乱纸下面找到了几乎被完全盖住的加油稿，双手并用地递到楚慕遥眼前。 男生接过看了一眼，小学妹清楚地看到他嘴角微微勾起，心里对于这位叫秋秋的女孩顿时升起了浓烈的好奇心。 等到男生拿着加油稿下了主席台走远，另一位女播音员冉晓蓝才姗姗来迟。 “学姐，”小学妹一把抱住她的手臂，脸上带着兴奋的笑，“你刚刚可亏大了，遥哥到我们主席台上面来了！” “什么？遥哥来干什么？”冉晓蓝一脸震惊。 小学妹眨了眨眼：“来拿那张加油稿。学姐，你说我们学校谁叫秋秋啊？有人名字里面带秋字吗？” “不知道哎。你快跟我说说，近距离观察遥哥是什么感觉？” “要我说啊……” ———————————————— 身后的喧闹声越来越远，秋秋从cao场旁的绿色围网中钻了出来，落地的时候，右脚脚踝处隐隐作痛。 疼痛感顺着皮肤往上爬，抽丝般的疼，让秋秋忍不住红了眼眶，琉璃圆眸噙着泪花。小姑娘咬住下唇把眼泪逼回去，低声道：“哭什么，又没人哄你。” 她迈着伤腿往信息楼后面走，那里有一个小小的花房，她们的运动会就在那里举行。 悄悄从半开的门缝里钻了进去，秋秋找到墙边坐着吹风的卷毛，也跟着坐了下来，小手搭在身侧在地上无声画圈。 卷毛一看她那副魂不守舍的呆滞模样，就知道肯定是出去遇到事儿了，抬嘴一问：“那小男生欺负你了？” 秋秋愣了一下，眼睛眨了眨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楚慕遥，立即嘟嘴否认：“他比你高多了，不准叫他小男生。” 卷毛“噗嗤”一笑，呼气吹了吹自己头上光秃秃的几根毛：“受欺负了还帮他讲话，真可怜！” 秋秋原本平复的心绪被他拿话一激，眼眶又是一红，软声道：“他没有，没有欺负我。” “那你哭什么？” “我就是伤心。”小姑娘忍不住哭腔。 卷毛吹气的动作停了下来，眼神好奇地看过来，发现秋秋白嫩圆润的脸上神色可怜，耷拉着眼角，就像被抛弃的小奶猫。 “究竟怎么啦？”卷毛语气温柔了些，抬手轻抚小姑娘的背。 “你说，”秋秋红着眼眶抬眸看他，嘴唇像粉润的水果糖，“我和楚慕遥是不是两个世界的人啊？” 卷毛没想到她这个小脑袋怎么突然想到这么深奥的问题，不过还是懵着脸点头：“对呀。” 这话一出，秋秋眼眶里的泪水如久蓄而开闸的水一样涌出来，像是紫葡萄缀着露珠，脸上闪烁着惆怅的神色。 小姑娘嘴巴一瘪：“我，我今天看到他和别的女孩子站在一起，突然觉得自己傻乎乎的，人家才不在意你呢，有好多人在终点等他，呜……” 秋秋想到伤心处，小手一把将眼睛掩住，缩在角落小声呜咽。 卷毛看她语序混乱意思不明，皱着眉疑惑地想了一会，大概理清小姑娘的意思，禁不住长叹一声。 他抬手按在秋秋的肩膀上，手掌下可以感觉到小姑娘瘦弱的肩头正在微微颤抖。 卷毛眼里一阵怜悯，劝解道：“你仔细想想哈，他是人类，过两年就再也不会回学校了。你只是墙上的一个小人画，说不定哪天就被涂了抹了，或者被粉刷了，到时候谁还记得你啊？” 这些话断断续续地钻进秋秋的耳朵里，小姑娘哭得更伤心了。 卷毛：…… “别哭啦，趁着他还在学校陪你玩，赶紧去看看吧。等他嫌你烦了，到时候再哭还来得及。” 秋秋垂着头哭了好一会，才小心翼翼地抬起头来，整张脸都是水涟涟的，晶莹的泪珠挂在眼角，她抬起手背擦去，肩上的蝴蝶结都耷拉着，蔫巴巴地没有生气。 小姑娘将卷毛刚才的话反复咀嚼思考再三，终于得出结论，嗓音沙沙绵绵的：“那楚慕遥是不是两年之后就不要我啦？” “两年？哼！”卷毛对她的天真嗤之以鼻，“说不定他明天就腻了，你个小人画有什么好玩的？” 这个年纪的男生最是定力不足，学校里那么多好看的女生倒追，过几天楚慕遥肯定就得把小姑娘忘到脑后了。 卷毛笃定地想：一时新奇罢了，哪个男生愿意整天陪个小娃娃啊？到时候小姑娘还是得哭哭啼啼地跑他这求安慰。 他已经开始想怎么筹措词汇了。 秋秋一副大受打击的模样，睁着一双水汪汪的眸，呆呆地望着地上瓷砖精巧的花纹。 不远处传来一群小人欢呼庆祝的声音，仔细一听，又是那个长腿小人拿到了冠军。 秋秋一想，她还没有给楚慕遥道过祝贺呢，男生可是跑到了五千米的第一。 小姑娘好像找到了振作起来的理由，她撑着墙壁站起身来，对着卷毛歉意道：“我要回教室啦，我还有话要和他说呢。” “回教室干嘛？楚慕遥又不一定在那。” 秋秋摇摇头，肩头麻花辫上的蝴蝶结一晃一晃的：“那我就在那里等他啊。” 说完，拖着脚踝红肿的右腿，一步一歪地走远了。 卷毛盯着她的背影，嘴里暗暗嘀咕：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那条腿怎么伤的？不就是急着去cao场一下跳猛了吗？摔了也没人心疼。 秋秋走了将近半个小时，才慢慢地进了高二（1）班的教室。 站在后门甫一抬头，就看到教室那边坐在窗边的楚慕遥。 “你在这里吖！”小姑娘眼角还微微泛着红，一看到男生，眼睛瞬间变得亮晶晶的。 此时班级里只有楚慕遥一个人，其他的同学都在cao场上。 男生靠坐在椅子上，身上还穿着跑步的衣服，额前发带汗津津的，洇出深色的痕迹。眉毛飞扬入鬓，底下是墨黑深邃的眸，好像能把人吸进去一样。 楚慕遥一听到她的声音，立即转过头来，拧着眉：“去哪了？” 秋秋支支吾吾地，小手扣着背带裤的衣角，说道：“我和别人去玩了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