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节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开始正式有交集 第13章 抓人 冬日的夜总是来得早,不过江栖提筷落筷的工夫,这街上的灯火已经纷纷点了起来,高阁上的软语莺啼哼唱着小曲儿,抛下绣球干花,落下一派风情招摇。 天上又落了些小雪,外头寒意迫人,楼里的生意就来了。 待马蹄车轱辘多起来,江栖识趣地起身离开了这个显眼的位置,他若是在这儿怕是今晚没几个大人能来得舒心,还耽误了这条街的营生。 那采花贼放话今晚要去的花楼是这儿最大的春露轩。江栖听说过些,头牌唤作绣黛,暗线嚼舌时说她和宫里头一个公公有些牵扯,故留了个心。这花名起得也确实是宫里头的作风,比那牡丹芍药之流多了些达官显贵们偏爱的品次。 不过这和今晚那个倒霉的姑娘没什么关系,江栖没怎么在意她叫什么,只知她是绣黛房里的丫头,早些也红火过,但不长久,转头就被人忘了。 甫一踏入春露轩的灯火下,带着脂粉香露味儿的女子们便围了上来,最前头那个瞅准了要扑进来挽住江栖的胳膊,可抬头间望见他那张妖艳美绝的面容和毫无下流之气的周身态势,一时不由愣怔在了原地。 这一顿便让后头的姑娘们不满了,只当运气不好遇上了个肥肠满肚的老头子,也就那种连自己老婆都嫌弃的玩意儿才这么没脸没皮地猴急着一早就来。她摆好笑脸盘,挤开前头的人还不忘啐了一口,“自己下不了口,还挡这儿做——”什么。 对上正主,她一个晃神踩上了自己的裙子,竟也顾不得什么弱柳扶风、娇软无力的姿态,直挺挺就摔了下去。 她也不急,满心做好了准备落在个怀里,来一句小女子多谢官人。但谁知道着看起来有些风趣的贵人一步挪开,只道了一声姑娘当心,由着她扑在了地上摔个眼冒金星。 看热闹的姐妹们回过了神,也不矜持委婉,嘻嘻哈哈地把她挡在了身后,除了两三好心地扶她起来,其余纷纷去客套那官人,但再也没一个敢贴上去。 分神留心这儿的大理寺暗捕们最初还咯噔一下说不愧是自家大人,竟是会来这种地方的人,见他这般反倒内心毫无波澜。 自家大人莫说怜香惜玉了,不辣手摧花就不错了。私下也不是没议论过,说前夫人十成是被这不解风情的样儿给膈应死的。不过最初这么说的人后来被赏了门和母老虎的亲事,现在但凡是异性的,甭管是个什么种,都不敢在嘴上提一句。 闻者落泪啊。 江栖就在百花环簇之下进了楼,客人稀疏,认得江栖的京官们这个点都还没敢出来。 楼里的老鸨原本还正就为了晚上的事儿心焦,一眼就瞅见了自家的姑娘不务正业,骂着上去把人赶开,再往里头一瞅知道是个肥羊来了。 老鸨也算是见多识广,这身行头虽没什么金银玉石挂在上面,但看这人从雪中走来不沾半点湿润便知这身衣裳有些名堂。在看这脸,比楼里的姑娘都好的颜色,估计是高门公子一个人出来见世面的。 扔给了老鸨一方银,江栖问道:“绣黛姑娘可空着?” 老鸨正嫌寒酸,欲挖苦两句,定睛一看是皇家敕造的官银,赶忙连连应道:“自然是空着的,楼上请。” 把人亲自吆喝着送上了楼,吩咐了绣黛好生伺候,老鸨才笑眯眯地让姑娘们别凑这儿看热闹。至于原本约了绣黛的公子哥,也不是头一回打发了。 怕会出事儿,老鸨又叫人过来,把柴房里关着的那个看好,无论晚些发生什么都不可扰了贵人的兴致。 临近三更,外头正热闹,兀然传出几声惊叫说是不好。 “是声东击西!在优人馆!” 外头正兵荒马乱,知道这帮不省心的是坏了事儿,江栖这才不紧不慢从人家姑娘的卧垫上起了身,留下一锭金,甚是潇洒地出了房门。 待房门关上,绣黛姑娘呜咽了两下,忍不住哭出了声。 她自诩对男人的癖好也算是了如指掌了,一言不发直奔床榻的,喝个烂醉再赴云雨的,甚至是喜欢见点血满地折腾的,但这种委屈还是头一遭。 初见这人模人样的原本还想着春宵一晌,可谁知道就是个人面兽心的玩意儿,只吩咐了她弹些拿手的玩意儿,就这么干听到了现在,晾着她在硬邦邦的圆凳上,不给一口水喝。 他自个儿躺在卧垫上,还嫌弃脏,铺了层绣黛还未来得及裁作新衣的顶料垫在卧垫上,她都快心疼死了。 起先她还挣扎了两下,“官人,乐坊在对街。” 白衣的官人不为所动,“你弹便是了。” 于是她便从琴换筝再换到琵琶弹了一个多时辰。 春露轩外,众大理寺的明暗捕头一回被人耍了个透彻,为了以防万一他们在整条花楼街都部下了人手,自诩天罗地网只待贼人现身。但万万没料到的是那贼人放出了话竟却言而无信,没去偷香春露轩的姑娘,反倒去了男人接客的优人馆。 众人正羞愧懊恼,就听原本正该沉沦温柔乡的上司声音从身后传来,阴恻恻如修罗鬼魅,“回去自行领罚。” 话音未落,那道白衣已飘然向着优人馆的方向去了。见江栖亲自出马,众人虽气恼,但也难免对那采花贼有了些兔死狐悲之意。 再说先前已追出去的暗捕,追至优人馆外,正见男伶女客被这阵仗吓得赶忙往外跑。顶楼一窗口木屑崩离飞坠,一道而下的还有俩人,一人已然半死不活,正是他们要捉拿的毛贼,另一人衣衫不整,瞅一眼装扮倒是优人的模样。 抬头见窗口的江栖,他们本欲说些龙章凤姿、武艺过人什么,但见江栖面色不佳,赶忙提了人就跑。 他们自是不知里面发生了些什么。 江栖打扰的女客脾气有些大。 一颗圆滚滚的葡萄从女客的帘后滚到了江栖的脚边,撞上他的靴晃了两下。 不待他思出个所以然,便是一阵破空,带起红绡纷扬而起。 江栖抬手精准接住了一个正砸向他脸的暗器,这次是个苹果。借着红绡尚未落下的间隙,向里头望了一眼,这才看清了那撒脾气的女客是本该在公主府里喝茶遛鸟看话本的江珏,身旁只跟着可离一人。 她撑着下巴软软卧在贵妃榻上,袖子落下露出一截皓腕和红珊瑚的手钏,长发顺着衣物逶迤披散。阖醉眼望着他,半是被打扰了兴致的恼怒,半是戏谑,懒洋洋地糯着嗓子道:“澹台大人好这口?” 见江栖失了礼数,矗风口沉默无言,江珏也不催他,看着这样子嗤嗤笑了两声,好玩儿似得从手边又捻了颗葡萄扔了过去。 毕竟也是经历过掷果盈车差点被埋的人,江栖轻易判断出了这次没什么力道,落在他身上又弹开一点儿,就和姑娘家扔花差不多。 “公主,你喝多了。” 江珏贪杯,但酒量不好,乍看不出什么,但一有人就静不下来。对此江栖深有体会,他每回都想找根麻绳把人绑了,不然晚上是别想睡了。 喝醉了的人不理他,招手像是逗宠物地让他过去。 江栖合理怀疑她是想让自己把葡萄叼过去。 “公主,您该回府了。” 江珏点的优人成了采花贼的目标,那贼人若是从寻常女子面前抢人自然轻而易举,但江珏不是寻常女子,当着江栖的面,连采花贼带优人一起打了出去。 公主像是根本没听到他在说什么,见他不听话就有些生气了,皱眉耐着性子开口道,“过来。” 江栖无奈,上前了几步,就见喝迷糊的那人歪歪斜斜地竖了起来。可没几瞬就腿软看着要栽下来,江栖眼疾手快在可离之前接稳了人,一身酒气像是刚从坛子里拎出来。 她就近使唤人,“送我下去。” “去哪儿?”江栖一时没听明白。 大概是嫌他笨,江珏没回他,抬手抽了他一巴掌,下手不重但也把人给扇懵了。还是可离战战兢兢说了马车停在优人馆的后院里,死死盯着江栖一举一动,好像怕他会恼羞成怒,直接把主仆给杀人灭口。 江栖反倒笑了,问道:“只带了你一个人过来?” 可离见他竟这般好脾气,也是惶恐,“是,是只带了奴婢一人。” “带路吧。” 说罢,他抱着江珏抬脚走向了房门,出门前卷了门侧挂着的白练,没管江珏乐不乐意,直接盖在了她腰以上连胳膊手一起捂了个严严实实。 在楼下候着的车夫已经急得不行了,见作澹台迟模样的江栖抱着江珏走过来,他不认得这张脸,只当江栖是馆子里的男伶。 正惊骇着就被可离半真半假地教训了,“没眼色的东西,这是大理寺澹台大人。愣着干什么,还不让公主上马车!” “是是是。”车夫稀里糊涂一顿应和,拉开了车帘,只见那澹台大人抱着公主上了马车就坐定在了里面,没出来的意思。见主仆都没开口赶人,可离已经坐上车辕,他一咬牙就这么拉着回去了。 只有江栖自己才知道,他现在是一动都不敢动,他怎么也没想到江珏居然无耻到一手指勾住了他的腰带,都这样了他就更不能把这个醉鬼丢下不理了。 作者有话要说: 正常环境下冬天没葡萄,可供选择的有柿子,甘蔗,枣子,梨,柚子,山楂……似乎没什么可选的啊 第14章 招惹 马车本就行得不如轿子稳,车夫大概也是受足了惊吓,又是雪后路滑,一路上摇摇晃晃还时不时来个急转。 车内地方算大,也铺了些软垫靠枕之类的,但还是晃得人头疼。江栖只得劝江珏把鞋踹了躺下,脑袋搁在了在自己腿上,免得她脾气又上来,出去把车夫给拆了。 孤男寡女共处一狭小空间内,还有酒精助兴,气氛却和旖旎无关。江栖背靠在车壁上,一动不敢动,生怕腿上搁着的人突然一个人来疯,自个儿还得忍住了冲动去帮江珏揉揉太阳xue。那是江栖才会干的事,不是澹台迟。 原本正闭眼睡得不省人事的醉鬼突然开口,“澹台迟。” 江栖缓了一瞬才意识到江珏是在叫自己,后知后觉应上话,“下官在。” 她温言软语:“你先前和本宫说的话还作不作数?” 正常人恐怕很难跟上醉酒之人的思维跳跃度。 “敢问公主说的是——” 江珏睁开了眼睛,娇嗔般瞪了他一眼,好似在看一个违背天良的负心汉。又从白练里钻出一条胳膊,抬手绕上了江栖的脖子,把自己提了上去,在他的耳边慢悠悠地作妖——“就是你说,若是不嫌弃,愿自荐枕席的话。下午当着本宫的面刚说过,这会儿就想不认账?男人呀。” 她戳了两下江栖的心口,被江栖一把按住,她只能又躺了回去。 很好,江兆说没说过这话江栖不知道,但这确实符合江兆唯恐天下不乱的性子。想再问问清楚,但话到嘴边,江栖又什么都说不出来,他知道自己现在不仅脸上烧得厉害,还浑身都不爽。 正犹豫踌躇间,就见江珏翻了个侧脸给他,说了句玩笑罢了。 说不出是松了一口气,还是失落,算了,他不和喝醉了的人计较。 江栖听见自己一如既往地冷静沉稳道:“这种玩笑,公主还是莫让人听见了。” “你能和雍王世子说,还不让本宫问了?” 江珏作势又要抬手打他,但大概是嫌累,动了动胳膊又放下,算是暂且饶了他。 刚放松下来的江栖回过了神,顿时太阳xue突突直跳,血压一路飙升。江兆会说出这话他一点都不觉得怪,他早晚要打死江兆那个嘴欠的崽子。 马车一路进了公主府,因着江珏的晚归急得整个府上的人都还没歇下,就差报官遣人连夜去找了,见马车回来才算是松了一口气。 守在主院里的嬷嬷上前顾不得教训可离,把人推到了一边,上前唤了一声公主,作势就要掀帘,却见一只男人的手已经挡在了车框上,吓得嬷嬷当即就要喊人。 却见车内又露出一张男人的脸,他比了个噤声。嬷嬷这回认出来了是大理寺的澹台迟,也是太后吩咐了说是能照看公主的人,于是便让多余的下人先退下,只留了几个信得过的,免得传出些脏人耳朵的流言蜚语。 但江栖毕竟是外男,还是被嬷嬷警惕地盯死了,生怕他对江珏做出什么大不敬的事儿。 “公主,到府上了。” 江珏呼吸平稳绵长。 江栖无奈,索性把人抱了下来,估摸着江珏也不重,便准备把她交给几个婢女去送回屋。 他眼看着江珏眉头动了动,羽睫下眼睛撑出一条缝望向他,张嘴似乎欲说些什么,江栖迟疑了一步还是上前,“公主,下官就此——” 告辞…… 话音未落,除了一些不大美好的声音,一阵死寂。 待江栖努力平复好心情,众仆妇已是麻利地把江珏搀回了卧室,生怕晚了一步。拿手帕的拿手帕,端水的端水,去后厨开醒酒汤的,寻了留在府上的太医来的。 见众嬷嬷已经随着江珏入了屋,可离自觉留在那儿,对着面色不佳的江栖,她问得谨慎,“大人,您今晚在府上留宿吧,奴婢带您去厢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