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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箭距离靶心还有毫厘,完琦欢呼雀跃,吉雅却失望地放下手臂。 “您也不必气馁,多加练习,日后必能百步穿杨,巾帼不让须眉。” 吉雅点头,看着手中的弓,又看向东珠手里的手铳,自我怀疑地问:“嬷嬷,火器威力如此巨大,我练弓箭有意义吗?” 容歆温和地问:“您为何突然如此问?” “那日在观台上,我见您用手铳射击,弓箭……做不到吧?” 火器的威力,定然非冷兵器可比拟,但即便百年后,火器也未能彻底取代冷兵器,她此时产生怀疑,为时尚早。 不过这些话,并不适合劝小姑娘拾起学习的动力,容歆便道:“您也去过庄子上,应知火器亦有不足之处,而您此时年纪尚小,只能用轻弓,可皇上当年兴安围猎时,可是用重弓射过猛兽的。” 吉雅眼睛一亮,“嬷嬷,兴安围猎是什么场景?我阿玛是否也如皇玛法一般英勇?” 容歆刚一点头,身后便想起浑厚的男声:“想知道,不若直接问阿玛。” “阿玛!” “阿玛!” 吉雅和完琦惊喜地喊出声,随后乖巧地行礼。 容歆笑道:“您今日怎地有功夫来园子里?” 大阿哥接过侍从手中的信,交给容歆,解释道:“太子的信,我顺便拿过来。” 容歆拿着信,不用看内容,便知定会说她的伤。 而大阿哥与她心有灵犀一般,道:“我方才一摸这信的薄厚,便知太子定是有无数唠叨,他是岁数越大,越惹人烦。” 容歆失笑,将信收入袖中,并未立即查看,而是问大阿哥:“您还有旁的事吗?” “我命人安抚伤亡百姓家属时,有十余户人家剩下孤儿寡母,实难度日,便想命人送些银钱抚慰,只是怀璧其罪……” 容歆惊讶,没想到大阿哥竟能想到百姓天降横财恐非幸事,他从前,几乎是不会想这些的。 大阿哥教她看得微窘,轻轻咳了一声。 容歆笑着问:“其余百姓已安抚妥当?” “是。”大阿哥取过吉雅的弓,轻轻拉了拉,随口应道,“皇阿玛还未走时,便已着人安抚。” 容歆所有所思。 大阿哥则是对女儿道:“等回京后,我命人再为你重新制一把弓,重量不够了。” 吉雅并无意见,乖巧地点头。 这时,容歆道:“我整日待在这宅院里,憋闷的很,官府安抚他们时,我能否去瞧一瞧?” 大阿哥眉头微拢,不甚赞同道:“您伤害为痊愈,需得静养,怎可随意奔波?” 容歆又劝说了几句,大阿哥始终不松口,她便开口道:“那就下月,下月我恢复了,在淮安府四处转一转可好?” 这一次,大阿哥并未再反对,答应下来。 第191章 康熙南巡至凤阳府, 又定于四月二十一日回转扬州府,信于四月十五日抵达淮安府。 四月十七日,大阿哥命护卫套马车, 带着容歆和三个格格出门, 准备在离开前逛一逛淮安府。 先前安抚百姓之事, 大阿哥交给淮安府知府,昨日决定出行前, 他特地询问过容歆的意见,是以今日, 他们的马车穿过闹事, 直奔淮安府城外的清河县。 “阿玛,从府城到清河县, 要走多久啊?”完琦趴在马车窗,看着飞速向后的树木田地,好奇地问, “咱们晚间要住在清河县吗?” 大阿哥把玩着折扇, 耐心地回答她:“只需一个多时辰,傍晚时便会赶回去。” 他们今日皆寅时初便起,卯时正便登上马车,此时也不过才过去半个时辰,估计辰时便会到达清河县,按照大阿哥的计划,未时末返程, 完全不需要留宿。 完琦一听, 丝毫没有开心, 反而有几分失落道, “好吧……” “明日我带你们去勺湖赏湖, 再去文通寺用斋饭。” “真的?”完琦满脸欢欣,转头对吉雅兴奋道,“二jiejie,明日我要穿那件藕荷色的汉服,你跟我穿一样的好不好?” 吉雅宠着meimei,眼神中虽不甚情愿,却还是答应下来。 完琦十分欢喜,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大,再转向车窗外时,甚至还哼起小调来。 她就像是出去玩耍不想回家的孩子一样,马车内的其他人见了,亦是会心一笑。 一个月,容歆表面的伤好了大半,她上马车前准备了一个软垫,此时舒服地靠着,看着对外头景色和穿着完全不感兴趣的东珠,问道:“明日您也穿汉服吧?一家子姐妹,整整齐齐地多好。” 东珠不反对也不表示肯定的态度,容歆便当她是默许,“那便这么定了。” 吉雅和完琦这次出行,见到无数次这样的场面,仍然忍不住对视一眼,对彼此挤眉弄眼。 大阿哥对容歆的性子十分熟悉,视而不见道:“回京后,皇阿玛还要巡幸塞外,想必不会留弘昭在京中,若皇阿玛应允,我仍要带宝娴姐妹三人前往,姑姑还带东珠去吗?” “这也不是说要跟着便能跟着的……”容歆说着,见大阿哥一副她在说假话的神情,停了一瞬,又改口道,“皇长孙去塞外都水土不服,格格们身体不如他强健,若真想去,还是应准备的再充分些。” 大阿哥“刷——”地打开折扇,边不羁地扇风边道,“太子命人跟着商船,带金鸡纳霜和金鸡纳树回来,如今已过去七八月,不知船走到何处了……” 容歆看着他的动作,随口说道:“此次商船背靠太子出海,太子又命人多寻些西方神奇之物,恐怕用上一两年也不足为奇。” 大阿哥皱眉,折扇扇得越来越快,“何不取得想要的东西便赶回来?太子总是顾忌良多。” “商船出海一趟,花费巨大,利润也不可想象,总不能白白走一遭。” 太子若果真如大阿哥所说一般下令,那些海商倒也不敢违背,但是难免心生怨言,毕竟太子和大阿哥不以为意的东西,是他们赖以生存之所在。 容歆视线停驻在大阿哥手中的折扇上,叫道:“直郡王。” “姑姑有何事?” “扇骨是竹制,您再大力扇下去,恐怕会折断。” 大阿哥猛地停下来,下一瞬,折扇中间的两根扇骨“咔嚓”一声,断掉…… 容歆实在没想到会这么巧,抿唇忍住笑后,才若无其事道:“折扇乃是风雅之物,约莫是要表现得珍视些,您看起来才像个读书人。” 大阿哥仍然保持着原来僵硬的动作,良久,直接扔掉折扇,嫌弃道:“果然像太子一样附庸风雅、装腔作势非我所能。” 太子真是无时无刻不出现在大阿哥反面代表的序列中。 容歆弯腰拾起破掉的折扇,随手放在座下抽屉里,问大阿哥:“您为何突然想起扮作读书人?” 大阿哥不止拿着把折扇,连身上的袍子上,花纹亦是读书人较为喜欢的竹子,只是他宽阔的肩膀和结实的手臂,显得极为……不伦不类。 而大阿哥显然也并不十分习惯这样的装束,袖口层层挽起,露出里面的束腕。 他听到容歆的问话,似是才反应过来不对,匆匆放下袖子,漫不经心道:“心血来潮罢了。” 容歆点头,没多问,大阿哥松了一口气。 众人到达清河县后,大阿哥最先下马车,容歆等人随后。 完琦趁阿玛未注意,轻轻拽容歆的袖子,待她弯腰附耳过来,小声道:“嬷嬷,阿玛穿读书人的长袍,其实是我求的,我以为阿玛英武不凡,定会好看……” 事实却是,说不上难看,就是有些怪异。 不过大阿哥的气质不俗,容貌也极出众,他们一行人走在清河县的主街道上,不少人向大阿哥侧目,尤其是来往的女人们。 大阿哥目不斜视,不怒自威,并无人敢上前打扰,容歆带着三个小姑娘走在他和护卫们之间,得以安然地观赏清河县的风土。 清河县不如淮安府所在的山阳县富裕,却另有一番风韵,也不怪人们常说,越往南便越能见识到,所谓“十里不同风、百里不同俗”。 先前大阿哥派人打听过清河县的情况,因而大阿哥带领她们,并非漫无目的,而是径直往一个方向走。 最后几人进入一间酒楼,坐进饭馆二楼最好的包间。 大阿哥清楚她们的口味,只对东珠不甚了解,询问过容歆几次,便点好菜,边喝茶边耐心地等人到来。 约莫一刻钟左右,一个长相平平无奇的中等个子男人敲门进入,禀报道:“清河县伤亡人数一十八,死亡六人,为四户,这是地址和具体资料。” 大阿哥没看,直接递给姑姑,“不可能微服私访每一家,姑姑选吧。” 容歆仔细地看,资料上,三户受难百姓已走出阴霾,重新开始生活,有一户境况却完全不同,境况并未好转…… “那便去看看这一户吧。”容歆指着折子上,一户李姓人家。 大阿哥毫无意见,几个小姑娘的意见不重要,今日的目的地便就此决定,四人在酒楼享用完当地的吃食,便坐上马车赶往那李姓人家。 “我告诉你们!不可能!我绝对不会过继他李长柱的小儿子!” “三婶,家里没个男丁怎么行?你这不是对不起我那死去的三叔吗?” “我给他生了两个儿子,是他老李家没福,养不住儿子。” 这时一个苍老的男声,十分不满道:“老三媳妇,你这说得什么话!” “我说什么?”哪个被称作老三媳妇的女人怒道,“老李家就是丧良心,不然怎么我们家老大老二刚去时,一个个冷眼旁观地,朝廷刚给了一百两抚恤银,就假惺惺地围上来,我告诉你们,休想!” “老三媳妇!我看你是不想在族里待下去了!” “正好!我就跟我儿媳妇回她们娘家!” “那你就试试看,没有宗族庇护,你们几个寡妇怎么过活!” “用不着你cao心,我家两个儿媳妇的娘家父兄自会帮扶我们。” “你们这是吃里扒外!你们不守妇道爱去哪儿去哪儿,李家的钱财还有满月圆月姐妹两个不能带走。” “你们这是要逼死我们!” “谁让你们不识好歹?” “官府体恤我婆子丧子,族里如此欺辱我们孤儿寡母,我明日就告到县老爷跟前……” “老三媳妇,你可要想清楚,老老实实过继,将来便有人摔盆子送终,不然……” 院门外,容歆看向大阿哥,“这家的情况,听起来似乎不算差。” 大阿哥面沉如水,“只是,果然怀璧其罪……” 这户姓李的人家,去世的是一对兄弟,因此虽是一户人家,实际是两个家庭破碎。 资料上显示,这家如今只有一个老太太、两个儿媳妇、和两个孙女,这样没有男嗣的家庭,在如今的时代,特别是宗族之中,与绝户无异。 清河县李家在本县并非大家族,族中除三两家较为富裕,其余族人皆以务农为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