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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节

    后来,叶如净还是给海东青投食,却被楚无间一把握住白皙手腕,放到唇边细细亲吻,声音低沉沙哑道:“夫人,怎么不喂为夫吃?”

    桀骜暴戾将军x娇软温柔美人

    第2章 撞见

    谢风玉名闻长安,被称为“君子风玉绝”,虽是夸张的赞叹,却也未尝不是实话。

    少女琴师忍不住暗暗看他,眸中带出点羞涩道:“谢郎君,你……说的是真的吗?”

    谢风玉闻言,只清浅含笑,并不回答,还是众人七嘴八舌地解释道:“自然是真的。琴小娘子有所不知,国子监丹青院的入学考试名义上是由国子祭酒和丹青院长两位先生主持,但祭酒他老人家向来偷……咳,向来事务繁忙,自前年起就把这差事交给了谢兄来做。谢兄可是祭酒的得意弟子,又担任明德院学长多年,于琴棋书画君子六艺上造诣非同凡响,他说你能过,那便是真的能过了。”

    琴水闻言才放下心来,脸色微红地冲谢风玉行礼道:“原来谢郎君是如斯不凡的人物,琴水真是三生有幸,能请到郎君帮我听琴……琴水无以为报,往后郎君若有所托,就算是赴汤蹈火,琴水也在所不辞。”

    她言语诚恳,期待地看去,却见谢风玉只微微笑着,客气地道:“以你技艺,无论如何都可以通过考试,我并没有帮你什么,又何必言谢。”

    他声如流泉,既磁性又舒缓,腰背挺拔,虽年轻却撑得起一身长袍大袖,微笑之间,满是王谢之家的风流气度。琴水一时间看得呆了,却在这时,外面又传来一阵惊呼,琴水一直目不转睛望着谢风玉,看得很清楚——谢风玉往声音处一瞥,也不知看到了什么,明显有一瞬间的出神,那种从容不迫的气场也随之淡了一瞬。

    琴水心中不由自主好奇起来,鼓起勇气放下羞窘,小心问道:“谢郎君?你……在看什么?”

    她的话虽轻,却仿佛把谢风玉惊醒了似的,谢风玉眨了眨眼,眼中出神的神情霎时消失无踪,转回头来望了众人一眼,微笑道:“我在看对面天香楼的熟人,顺便想起来,上次罚他们抄的四书,他们还没交给我,便寻思着要不要过去讨要。”

    琴水闻言愣住,其余人却心领神会地笑了起来:“哦,原来今儿在天香楼扰民的是赵二那一帮人啊。”

    “也是,全长安那么聒噪的就只有他们了。”

    有人见琴水一副懵懂模样,主动介绍道:“琴小娘子,你就要成为国子监的学生了,国子监里一些名人你不可不知。比如这明德院的赵家二郎赵星飞,那可是长安三霸之一,出了名的人傻钱多爱惹事,你独自来长安求学,势单力孤的,见了他最好绕道走。”

    赵家二郎,一听就是那种纨绔,自然是要绕道走的。琴水默默点头,又问:“那另外两霸呢?”

    “另外两霸?”众人表情变得有些微妙,半晌才道,“另外两霸嘛……是两个女的。”

    女的?琴水震惊地睁大双眼,仿佛在问长安这么多郎君,怎么就让两个小娘子称王称霸了。

    众郎君都看懂了她的意思,一时有些尴尬,咳了一声才道:“这个嘛……这个也没办法。那柳若出身武将世家,从小习武,阴招又多,基本没人打的过她,这就不说了;那沈柔更离谱,明明是诗书大族出身,却是个飞扬肆意、桀骜不驯的性子,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琴水来自江南,想象中的高门贵女都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温良贤淑的模样,万万没想到长安贵女们竟是这样活法,登时惊呆了。

    然而她没料到,更令人吃惊的还在后面,那是在坐的一个郎君说的:“这柳小娘子和沈小娘子虽同为两霸,但从小互相看不顺眼,誓要争出个高低。最后呢,是沈小娘子赢了,因为她不仅勉强算个文武双全,脾气还仗义任侠,深受全城纨绔混混们的爱戴,包括那赵家二郎,也投于她麾下。

    当然了,支持她的除了赵二,还有许多人,比如她的父亲,当今宰相沈逢沈尚书;她的女伴,中书侍郎叶老侯爷之女叶佳,以及她的……咳,青梅竹马,即眼前这位谢御史的嫡子,谢氏大族家的郎君,谢风玉谢郎是也……”

    “青梅竹马”,琴水听到这四个字,整个人都僵住了,不可置信地望向谢风玉,却见那风姿卓绝的贵公子彬彬有礼道:“是前青梅竹马,如今,我二人已然没有关系了。”

    琴水愣住,众郎君更是哗然,却在此时,天香楼中再传来一阵欢呼,欢呼过后,赵二等人彻底醉倒,横七竖八趴地上不动了。

    场中唯一一个清醒的人,沈柔的闺中密友叶佳见状无奈,扶过沈柔,碎碎念道:“别喝了,别喝了!本来酒量就差,还喝这么多。来吃颗梅子,还有醒酒汤,要不要?”

    她说着塞一颗梅子给沈柔,沈柔接了,却醉眼迷离地嫌弃道:“叶佳,你真是跟谢风玉一样,是个cao心的老妈子,烦透了。”

    叶佳无奈:“照顾你你还嫌烦,就该让你醉在路边睡大街去。”

    沈柔喝醉后话多,闻言嘁了一声:“睡大街也比听他唠叨强。谢风玉……呵,他看起来人模狗样的,还谦谦君子,细碎起来十八个婆婆都抵不上,什么钗子戴歪了,握笔姿势错了,早饭吃少了,晚上不该吃凉……哎哟头疼,跟仙仙似的,逼逼叨叨能说一天!”

    仙仙是沈柔养的鹦鹉,会说好多话,见天在鹦鹉架子上点头哈腰说个不停。叶佳一想到沈柔把谢风玉比作仙仙,一下子没忍住笑,谁知沈柔又道:“还好把他甩了,终于清净了,从此天下名花名草,任我采撷……”

    叶佳笑不出来了:“小柔,你真这么想啊?”

    沈柔却没回答,眼眸半闭不闭,半晌才喃喃道:“是啊,我这样想,母亲……也这样想……”

    母亲?

    叶佳眉头一跳,想起沈柔逝去的生母秦氏。那是个温婉包容的女人,和谢风玉的母亲谢夫人情同姐妹,沈柔和谢风玉交好是她默许的,她怎么会死前突然变卦,想拆散沈柔谢风玉两人呢?

    再者说,沈柔不是容易被说服的性子,哪怕是母亲,若不是真的让她信服,她也不会照做。那么秦姨究竟是说了什么,让沈柔改变了心意?

    叶佳突然就觉得棘手起来,却又燃起了希望——看来这事不是不能挽回,只要知道秦姨和沈柔说了些什么,说不定就可以让她这对好友重修旧好了。

    叶佳暗自想着,下了决心,抬目望去。

    她看到歌姬们正捧着醒酒汤鱼贯而入,其中几个走到沈柔身边,低眉敛首间媚眼如丝,欲拒还迎,而沈柔醉得很了,也不推拒,抬手就捏了捏那笑着的男乐伎的脸颊,又摇摇晃晃地揽过捧着茶碗的女歌姬,倚着窗沿,就那样就着她的手喝了一口。

    这情景恰被对面登仙阁的谢风玉看到,顿时,如玉公子微笑依旧,眼底却划过一丝暗昧不明的神色,不过只一瞬,便又恢复如常。

    他回过神来,不再看窗外,而是一拂衣袖,对众人微笑道:“实在抱歉,谢某忽然想起家中还有要事要处理,就先走一步了。”

    众人听他说他与沈柔已然分开,着实震惊,还想再问,谢风玉却不愿再说,只想先行离开。

    众人不好阻拦,只好把八卦心思压下去,笑道:“也罢,今日确已耽误谢兄许多时间,还是下次再叙罢。”

    他们站了起来,准备送谢风玉一程,谢风玉也不推拒,只和他们一道往楼下走去。

    与此同时,那边沈柔喝了几口醒酒汤,又被风一吹,整个人清醒了不少。

    她不怎么记得自己说过什么、做过什么,记得也不会在意,只推开怀里的歌姬,揉着额头四下看去。

    她看到赵二一干人醉倒了七七八八,桌案上的精致菜肴已然冷腻,空气中充斥着脂粉和酒菜的味道,忍不住蹙眉道:“啧,好闷。好叶佳,陪我下去走走吧,咱们去买胡饼和酥酪吃。”

    她脸上还带着未散的醉意,朝叶佳望去,而叶佳一向顺着她,自然是应了。

    两人起身下楼,然而掀门帘的声音惊醒了半醉不醉的赵二,赵二登时蹦了起来,含含糊糊地嘟囔道:“沈大?叶佳?你俩干啥去?”

    沈柔头也不回:“买胡饼,你去吗?”

    “去,当然去!”赵二见她相邀,想也不想就答应下来,脚步漂浮地跟着二人一同下楼,走到了胡饼摊边。

    说起来,崇仁坊虽然是以旅店酒席出名,但路边有名小吃摊也不少,比如天香楼边的陈记胡饼摊,一手胡饼烤得焦香四溢,拿到手一掰开,撒着熟芝麻的酥脆表皮下,是香软白细的里子,吃到嘴里香甜满颊,配上新鲜的羊rou汤,汤里再加蒜末陈醋及茱萸,一口下去真是鲜香热辣,真比什么山珍海味都来得痛快。

    沈柔本还昏沉着,一闻到这喷香的味道顿时清醒了,只觉得整个人都活过来了似的。赵二也差不多 ,这纨绔天天喝酒坏了胃口,又几乎不亲自上街买吃食,是以这么新鲜的陈记胡饼,他还是第一次见到,顿时张牙舞爪,大手一挥就要了一打。

    沈柔见状,干脆嘱咐他帮忙把自己和叶佳的那份也拿上,自己则准备去买酥酪。然而不凑巧,她一转身,便抬目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站在不远处的登仙阁前,登时停下了脚步。

    叶佳见她停步,初时还不知所为何事,然而下一瞬她隔着人流看到了被一众人簇拥着的谢风玉,顿时了然。

    此时身侧人来人往,声音错杂,可叶佳眼尖,一眼就看清了那边谢风玉望着沈柔的眼神,一时蠢蠢欲动,甚至下意识要拉着沈柔去搭话。

    可是谁知她还没对沈柔开口,那边便冒出来个抱琴的粉衣少女追着从登仙阁里跑了出来,在谢风玉面前站定了,仰起一张笑脸同谢风玉说起了什么,眼中带着不容错认的好感与羞赧。

    叶佳顿时把手收了回去,侧头去看沈柔,却见沈柔只是神色平静,仿佛没看到谢风玉和那少女似的,悠悠然转身便走——却恰和匆匆忙忙,手提两大包胡饼的赵二撞了个满怀,额头直接磕到了赵二下巴上。

    沈柔嘶了一声,伸手就作势要打,赵二见状,忙躲开道:“姑奶奶!姑奶奶我错了,我不是故意的!我这不是抱着胡饼没看着路吗!”

    沈柔才不听,只眼神不善地望着赵二,却见赵二忽然瞪大了双眼看向她身后,而后一个舒缓低沉的声音从沈柔身后极近处传来:“好久不见,沈柔。”

    那声音是如此熟悉,即使沈柔已然决意和他再无瓜葛,也还是忍不住想起了往日,那些两人一起度过的日日夜夜——那些他猜下最难的灯谜,把最大最美的兔子走马灯送给自己的上元节;那些他给自己剥粽子,又被自己诱逼着喝一杯又一杯雄黄酒的端午日;那些在国子监月下诗会上偷偷靠在一起的中秋夜,在满城万家灯火下一起放鞭炮的下雪的除夕……一桩桩一件件,那样清晰。

    沈柔心跳快了一瞬,不过只一瞬,就恢复如常。

    她转身道:“好久不见,谢郎君。”

    第3章 互绿

    谢风玉望着沈柔,忍不住想起三年前那个寒冷的春日,雪犹未停,沈柔便一封信来,说自觉与他缘尽,要好聚好散,从此做普通朋友。

    谢风玉自然并不答应,可沈柔心意已决,竟见都不再见他一面,三年过去,谢风玉从惊愕无措到烦恼不安,最后心如止水,收起了自己房里有关沈柔的所有东西,放进箱笼上了锁,就当和她一别两宽罢了。

    唯一就是他一直都没把这事告诉自己任何一个朋友,只沉默着,似乎还在等待三年之后沈柔走出家门,回心转意。

    可现在沈柔的确走出家门了,却丝毫没有回心转意的意思,谢风玉透过窗户,冷眼望着她左拥右抱,终于还是松了口,把这个消息告诉了诸位郎君们。

    而有他们知道这消息,想来要不了多久,整个长安圈子里所有人都会知道此事了。

    谢风玉如此想着,抬目望向沈柔,微笑淡淡。

    他本没有叫住沈柔的意思,只不过看到沈柔和赵二嬉笑怒骂,姿态亲昵,不知怎的还是开了口。

    反正即使是朋友,路上见到了,也是可以打招呼的。

    谢风玉这样解释自己的行为,一面继续微笑道:“你何时出府了?真是难得。”

    沈柔则客气回答:“刚出来没一会儿,碰到谢郎君,可真是好巧。”

    啊,巧,确实很巧。

    巧就巧在谢风玉最爱的登仙阁和沈柔最爱的天香楼正好挨着,往日两人各自与会朋友,最后总会聚到一处去。

    如今分开了,爱好却还没变,沈柔一出门就撞上谢风玉,虽是巧合,却也实属正常。

    两人都想到了这一点,霎时沉默了下来。

    不过只一瞬,谢风玉又道:“你喝酒了?”

    沈柔身上有未散的酒气,眼神也有些迷离,谢风玉常年拘着不让她喝酒,一眼就看出她状态不对。

    而沈柔瞥了谢风玉一眼:“是,如何?”

    是又如何,你管得着?

    谢风玉听出她的意思,不说话了,却也没离开。

    沈柔没赶他走,却也不跟他继续聊,两个人直愣愣杵在那里,还是赵二感觉不对,哼了一声道:“干嘛,姓谢的,沈大都跟你没关系了,你还缠着人干嘛?走啊!”

    他声音聒噪,护着沈柔的模样格外烦人,谢风玉转而看向他,微微眯了下眼,缓缓笑道:“赵星飞,你叫我什么?”

    他笑意未达眼底,一双眼睛冷冷冽冽的,好像下一刻就要无情地把人扔去抄书——赵二最怕这茬,没忍住怂了。

    还好沈柔替赵二开口道:“他说话一向如此不拘小节,何况说的也是实话。”

    谢风玉眼神微凝:“你在为他说话?”

    沈柔道:“是又如何?”

    不如何,谢风玉只是道:“你可知这三年来,他四处约人打架斗气,输了就报你的名字,扬长而去,搞的许多人对你心怀不满。”

    沈柔还真不知道这事,瞥一眼赵二,赵二只神色讪讪,小声道:“那没办法,不然他们怕是要追着打我,沈大,你不会眼睁睁看着我挨打吧?”

    沈柔自然不会,不过沈柔很想自己打他一顿。她没好气看了赵二一眼,当着谢风玉,却还是道:“赵二是我的人,报我的名字有何不妥?哪怕由此埋下祸患,也是我来处理,不需谢郎君挂怀。”

    谢风玉望着她:“柳若也牵扯其中,拉拢了一大帮对你不满之人,恐怕你应付不来。”

    柳若,长安三霸中另外一位小娘子,和沈柔势同水火,常年被沈柔压了一头,不过沈柔三年未出山,又有赵二这猪队友,柳若势头反而起来,隐隐强过沈柔了。

    谢风玉便是提醒沈柔这个事实,沈柔倒是云淡风轻:“她有什么应付不来的,手下败将而已。”

    赵二也道:“就是就是,沈大不在她可以嚣张,如今沈大回来了,哪还有她叫嚣的余地?”

    沈柔闻言微笑,她身后赵二则小人得志似的,炫耀又嚣张地挥了挥拳头,两人步调一致,一时竟有些般配。

    谢风玉不动声色地看着,眼神深浅难料,还是琴水见这场面,生怕那边两个恶霸当街动手,有些担忧地道:“谢郎君?且冷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