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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元初认真讲课时的神态格外平和、语气温缓,没有半点他记忆中那个人的样子。 但他说服不了自己。 九点半,温元初合上书本:“今天就到这吧,你不舒服,早点睡,落下的功课之后慢慢补,不急一时。” 凌颂垂着眼没吭声。 温元初看着他。 “凌颂,你这几天,你到底怎么了?” 凌颂还是不出声。 温元初伸手过去,轻碰了碰他的脸。 凌颂撇过头,避开了。 他不肯看温元初,渐渐红了眼眶。 “凌颂……” 凌颂终于哽咽出声。 “你不是他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他是谁?” “我的命不是我一个人的又是什么意思?” “你说的他从来不信你,又是在说谁?” “温彻。” 他带着哭腔声音里含糊吐出这个名字:“你是不是……温彻?” 第55章 我害怕 凌颂的目光终于落回温元初的脸上。 那双泛着水光的眼睛里,藏着胆怯的愤怒,又近似于哀求。 他在等一个想听又害怕听到的答案。 他看到温元初神情里的哀伤,和欲言又止。 凌颂的眸光一点一点沉下,逐渐被泪水模糊。 温元初看着他,终于哑声开口:“凌颂……” “你说话啊,……你到底是不是?” “对不起,我骗了你。” “你是温彻。” “是。” 温元初只看到凌颂大睁着满是错愕的双眼,脸上有眼泪汹涌而下。 凌颂的嘴唇翕动,再发不出声音,身体不停地颤抖,涨得通红的脸上全是guntang的泪。 仿佛被人掐住了脖子,几近窒息。 “凌颂,你别这样。”温元初颤声道。 他伸手过去,试图又一次碰凌颂的脸。 凌颂反应极大地向后躲开,跌跌撞撞地从椅子摔到了地毯上。 温元初的眼瞳狠狠一缩,上前去扶他,被凌颂用力挥开手。 凌颂下意识地往后躲,哽咽哀求:“你别过来,我害怕,你别过来,我求你了,我害怕。” 温元初收回手,不敢再动。 他跪蹲在地上,泛红的双眼定定看着凌颂,涩然出声:“凌颂,毒酒不是我叫人送给你的,我没想过要害你,从来没有。” “我喜欢你是真的,我一直都喜欢你。” “不管是温彻还是温元初,我都喜欢你。” 凌颂却仿佛木了一般,嘴里重复地只有同样几个字。 “我害怕,你不要过来,我害怕……” 凌颂怕他,温元初一直都知道。 但亲耳听到凌颂说出来,那种撕心裂肺的痛感依旧不好受,血腥的味道不断在口腔、喉管里翻涌。 他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才能让凌颂不这么抗拒他,他把这件事搞砸了,从凌颂亲口问出来起,就已经彻底搞砸了。 “凌颂,……我保证不再骗你,我把我知道的都告诉你好不好?你不要怕,我不会碰你,我就这么跟你说话。” 不管凌颂愿不愿意听,温元初深吸一口气,以尽量平缓的语调开口说。 “毒酒不是我叫人送给你的,是那几位宗室王爷,他们想要造反,想借我的手除掉你,再处置了我。你的师父刑道人跟他们勾结,他偷拿了你的调兵符,以救驾的名义去调动了京北大营的兵马。” “你以为你手里的调兵符比不上我的一句话,其实不是,我从来没有限制过你手中的权力,北营兵马兵临城下,城中乱成一片,他们借这个拖住我。” “等我把事情处理完,进宫去见你时,……你已经喝下了那杯毒酒。” 温元初艰难地上下滑动喉咙,若非面前这个人是凌颂,他永远不会也不愿再去回忆那一幕。 当时的许多场景都已变得模糊不清,唯有凌颂七窍流血倒在大殿中、紧闭起眼再无生气的模样,这些年反反复复地出现在他的噩梦里,一再地纠缠他。 不去回忆并不能就此忘掉。 每一次从噩梦中惊醒,下一次的梦魇就会变得更清晰一分。 如果不是眼前还有一个活生生的凌颂,他这十几年根本不知道该怎么撑过来。 凌颂低着脑袋,缩在墙角落里,依旧在低声抽噎。 温元初强忍着上前去抱住他的冲动,哑声继续说:“兴庆宫,没有你想象中那么滴水不漏,那回你喝醉了,哭着跟我说,我安排给你的那些人像是一直在监视你,让你觉得害怕难受,所以我撤走了一部分人,就因为这个,给了那些居心叵测之人可乘之机。” “都是我的错,我没有护好你。” “我将马太傅从你身边撵走,是因为他过于迂腐,教的那些刻板的为君之道,在那个乱象频生的时代根本不适用,只会带你走上歧途,可我嘴笨,不懂得跟你解释,只会强硬地做我认为对的事情,让你误解。” “你因马太傅的事情伤心气恨我,我不敢再随意动你身边的人,怕更惹你不高兴。你的那个师父,我分明一早就怀疑他居心不轨,但没有确凿证据,一直按捺着没动他,到头来反而害了你。” “我从前一直骂你无能废物,其实我才是最无能的那个,我自以为是做的事情,结果却造成了最坏的后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