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湛渊被他一句话戳中软肋,抿了抿唇,心中升起一片虚无。二人这不到一日的相处让他欣喜得快忘了前尘往事,他不禁地想与他一辈子这样度过,就如今日般简单就好。可辰司杀一句话就戳破了自己的美梦……若他记起来了呢,自己该如何做?他大概是不舍得杀自己,可更不会选择留在自己身边……到时候自己会放手吗? 不会!自己不会放手,湛渊知道自己放不了手……到时候可能真的只会用尽一切歹毒的伎俩强留下他了……自己会如何地伤他、折磨他? 湛渊看人很准,看自己更准,他知道自己是如何狠心决绝之人,更知道自己对他的执念有多可怕……段干卓落自己手里算是完了……若他记不起最好,一旦记起,他二人将万劫不复…… 湛渊强撑着道:“我二人的事不用你管。他,我一定会带走。想要我的命,有本事来拿就是了。” “不是,你俩叽叽咕咕的说些什么呢?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快,我给你们当个和事佬,你们说开了就好了。”段干卓急得一手拉住一人的手,使劲地摇,“好娘子,好师哥,就当为了我,你们和好好不好?” 湛渊捏了捏他的手,不敢抬眼看他,“阿卓,咱俩现在就回家吧。回咱俩的家……一片桃源的家……” “好呀!”段干卓很乐呵,因为他想看看那一片桃源,就爽快地一口应了,“但能不能过段时日再走呀?我把这里的东西收拾收拾,还有好些东西能用呢,我收拾好了带走,带不走的你等我卖了,别浪费。我还得跟乡亲们打声招呼……算来算去,这时间很紧张呀,哎,娘子,要不一年后咱俩就动身吧?” “阿卓,我等不及……” “馒头好像又跑河边去了。”辰司杀冷冷插嘴道,“嚷嚷着要摸鱼……” “你说啥?!怎么不早说?!那只小死胖子不会水,上次好悬没淹死他!”段干卓急得松了他俩的手,拍了拍大腿就要往河边跑,还不忘扭头叮嘱他俩道:“你俩听话啊,乖乖的可别打架,我先去把他逮回来。娘子,你身子骨不好,别乱跑,快先回屋休息休息。小辰,可不许趁我不在欺负我娘子啊,不然我不算你了!” 湛渊本想追上去,却被辰司杀叫住了。 “你离开吧,就当是给我师哥一条生路。” 湛渊看着段干卓急颠颠往河边跑的身影挪不开眼,“我做不到。他那么好……该归了我。” “我知道你对他有情。” 湛渊回过身来看他,“辰将军,我也知你是为了他好。你既然知道我对他有情,便再信我一回吧。我想带他走,回桃花谷,一辈子不出来了……我想好了,若他记不起来了,我俩便好一辈子;若他记起来了,我愿放他走,然后以死谢罪,偿还言姑娘的命。这样如何?” “你大概知道了,他吃了无根草才清了蛊毒。无根草又叫忘性草,吃了会让人忘性大,记不清前事。”辰司杀淡道,“可你大概不知道,他不是从闭息中醒来就忘了,而是逐渐忘了我们的。” 湛渊闭了眼,又听他道:“师哥还记得事的时候很难过。虽然他知道他吃了无根草,但因那法子是记载在古书中的,所以他假死前也不知他还能不能醒。他醒过来后日日活在悔痛之中,他怕是巴不得自己就死在你怀里吧……” “你别说了……”湛渊按了按眼角。 “不多久那无根草的毒发作,师哥便开始不记事了。他先忘记的是他自己,他问我他是谁……你不知我心中的那番滋味……后来一天他连我也忘了,但还说等病好了要去河边找一位姑娘……不多久他便不找师妹了,却还记得问我要医书,说是要给他娘子治病……我同他讲了无数遭他没有成亲,更没有娘子需要他医,他却不信……你说,他要给谁治呢?” 湛渊低了低头,手指揩了眼角半滴泪,默不作声。 “虽然我实在不知你做了什么值得师哥对你如此,但我想,当初师哥可能早就知道无根草能医你的蛊毒了,大概在与你有首尾之后吧,可他却没有着急为你寻,而是想寻其他的法子。无根草难寻是个原因,但更多的原因或许是他藏了私心吧,他是怕你忘了他……一想到这,我知道师哥早就为你动情了,所以,我可以不杀你。” 湛渊一手抓了抓半张扭曲的脸,喉结一滚,冷声道:“你同我说这些做什么?就算说了我也不会因可怜他而放了他!” “不。”辰司杀笑了笑,“我只是想同你说,师哥还记事时曾反复问我一个问题。他问我,他究竟是个好人还是坏人?” 湛渊缓缓吐了口气,“自然是好人,我从未见过比他还要好的人。” “我也是这样同他讲的。可他又接着问我,就算他生了副好心肠,可他做出的事却全是祸国殃民的事,他又凭什么算个善人呢?他还问,善因重要还是善果重要?我答不出。他自言自语地说,他宁愿他是个恶人,种了恶因,却能收善果;却也不愿他自以为种了善因,却让世人陪他一道食这苦果。说到底,在他心中还是结果重些,所以他觉得他是个万恶不赦的恶人……那你呢?就算你对他的这片心是好心,那你当真觉得你这片心对他来说会有好结果吗?在你心中,是你对他的情谊重要,还是他过得安乐否重要?若前者重要,他又当真是在你心里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