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节
林岁岁知道他想问什么吗?或者说,小姑娘本来就和他猜得不一样,只是他想岔了吗? 要是真的……啊,那为什么之前非要去和陈一鸣同桌呢? 阖该想和他更近一点才是。 难道想距离产生美? 好像也不是很对劲。 女生,真是叫人捉摸不透。 特别是林岁岁这样的小姑娘,敏感又害羞,寡言少语。 叫人怜爱、但也叫人捉摸不透。 或许,什么都不问、什么都不知道,才是趋利避害最好方法。 陆城干脆不再多想。 戴上头盔,跨上机车,掉头、离开。 …… 林岁岁走了几步,听到机车轰鸣,停下脚步,悄悄扭过头去看。 陆城车速开得很慢。 像是慢动作一般,一点一点,清晰可见。 直至彻底驶离她的世界。 寒风夹着细雪碎粒,迎面打来,又冷又湿。 哪有什么冬日浪漫可言。 不知不觉,林岁岁眼里噙上了眼泪。慢慢背过身,再没了什么新年见到心上人的喜悦心情,沉重地一步一步、回到家中。 她休息了一会儿,打开电脑,手指没经过大脑,自作主张地搜索了一下陆城那辆机车型号。 ——川崎h2,市场价约30万。 黑色外壳、造型如同猛兽一般,在屏幕上张扬舞爪,仿佛嘲笑着她的不自量力。 林岁岁放开日记,飞快地写了几笔。 再支撑不住,趴到写字桌上,将整张脸埋进臂弯中。 没一会儿。 笔记本纸面上,有水迹缓缓晕开,将字迹迷糊。 “笨蛋。林岁岁你真是好没有用。为什么连表白的勇气都没有呢?……因为觉得自己配不上,或者说、没有必要。就算改变了关系,也不会比现状更好。” 她这般写道。 陆城踏着积雪回家。 出乎意料,家里竟然有说话声。 他冷下脸来,重重推开门,旁若无人地走进去,直直往自己房间方向去。 “站住!” 男人厉声喝止。 陆城握着拳,停下脚步。 陆文远大步走到他跟前,上上下下打量他一番,斥责道:“我不是早就说过了,不许你骑机车出门吗?陆城,你不要命了?!” “……” 沉默无言。 陆城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说话!” “要我说什么?” 陆文远被他这般态度,激得暴怒起来:“你这是什么态度?爸妈回来,你连个招呼也不打,真是越来越懂礼貌了。你看看你自己,像话吗!” 这般吵嚷,当即,将白若琪从厨房吸引出来。 “别吵架。大过年的,好不容易见一回,父子俩还不能好好说话吗?” 陆城讽刺地勾了勾唇角。 白若琪抓到他脸上这点微表情,轻轻地叹了口气,祈求般开口:“阿城,别这样……” 比起陆文远,白若琪明显是个精明的谈判家。 从小到大,她每一句话,都能将人逼入绝境、开始怀疑自我。 陆家实业起家,这些年,生意做得越来越大,也少不了夫妻档搭配努力。陆文远眼光毒辣、性格仗义,白若琪则是精明善谈,本身就懂法律,条条款款、娓娓道来,将合作方轻松摆平。 事业有成的结果便是——同孩子渐行渐远。 陆城还在母胎里,就被检测出先天性心脏病。 当时夫妻俩都尚年轻,有些无措,但到底是胎儿已经成型、有了心跳,自己的骨rou,自然舍不得打掉,想着,家里也有钱,大不了就养着。这世界上好医生这么多、心脏病也不是什么绝症,钱砸下去,总有办法。 陆城生下来没多久,开始了漫长求医之路。孩子才小小一团,已经进过数次手术室。 陆文远和白若琪越发心疼这孩子,但也渐渐起了斗志。 陆城注定要一辈子用钱养着,必须得给他最好的条件,保证他这辈子、哪怕不够健康,也能受到最好的治疗。 到他五六岁时,国内实业大风潮来临。 陆文远找准时机,将陆家事业版图一举扩大。 从此,夫妻俩就开始脚不沾地地忙碌起来。 怕照顾不到陆城,给家里配齐了保姆、厨师、家庭医生、司机等等,照顾小朋友起居。 但这也弥补不了亲情缺失。 白若琪静静地看着陆城。 母子俩一对眼睛,都是精致又深邃,乍然望去,几乎如出一辙。 儿子越大就越叛逆,做母亲的自然明白,这是在怨他们。 可是,能怎么办呢? 白若琪拍了拍陆文远,示意他平静一点,这才说道:“阿城,午饭吃了吗?妈给你做了你爱吃的菜。” 陆城嗤笑一声,“不饿。” 懒得再废话什么,他快步上楼。 房门“砰”一声,被重重甩上,丝毫不留情面。 陆文远在外是人人尊称的“陆总”,在儿子这儿受这种冷脸,自然压不住脾气。 他指着二楼,遥遥地大吼道:“陆城!你在给谁甩脸色?!如果爸妈不努力工作,你的手术费、学费、你鬼混挥霍掉的钱从哪里来?别不知好歹,以为全天下都欠你的!要不是你爹妈我们,你以为你有现在这种好日子过呢?……” 一字一句。 清晰入耳。 脆弱门板挡不住这声音,穿透力几乎要将人身体扎破、扎个透心凉。 陆城躺在床上,随手一挥。 “嘭!” 台灯被甩到地上,剧烈撞击下,琉璃“哗啦啦”碎开。 碎了一地。 …… 元旦小长假过完,学生们的亢奋状态渐渐消散。 但八卦和流言不可能收得这么快。 林岁岁一踏进校门,就听到旁边几个女生的小声议论。 “是她吗?” “就是她就是她。这么看,没苏如雪漂亮啊!差远了……” “陆城怎么看上的啊,还是个聋子。” “我们学校为什么会招收残疾人?” “谁知道呢,家里有钱吧。” “啧……好可怜……” “嘘——她听到了。” “这么远,她听不到的……” 这种感觉,果然和想象中一样,有种被扒干净衣服、当众处刑的感觉。 这下,全世界都知道她听不见了。 和没有转学之前一样。 没有什么不同。 无论是议论也好、注目眼光也好,这些少年人,总归带着七分好奇、三分不屑,为了昭示善良本质,再带上些毫不走心的怜悯之意,组装起来,像杯古怪饮料,难以入口。 林岁岁紧紧咬住嘴唇,将头压得更低。 不自觉加快脚步,想从旁边赶紧穿过。 倏忽间。 身后有一股大力压到她肩上。 姜婷不知道从哪里跑上来,一把搂住她,对着那几个女生怒目而视。